新穹市以西的忆能风暴区,紫雾像泼洒的浓墨常年凝在半空,风卷着细碎的雾粒扫过荒地,枯草裹着层发灰的淡紫,踩上去鞋底碾着脆响,连风里都飘着股凉丝丝的滞涩,吸进肺里都觉得喉咙发紧。无攥着两块碎片往前走,手腕的齿轮疤痕忽明忽暗,淡金忆能顺着疤痕渗出来,在雾里划开一道细痕,可刚露尖就被紫雾缠上,转瞬便融成虚无,指尖能清晰触到碎片里流淌的暖,却抵不住周遭雾涡的冷。
“这雾叫‘记忆涡涡’,不光能拧乱人的记忆,还能藏住过往的残影,” 老周提着盏铜制忆能灯,灯芯裹着细碎的暖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柔,“我儿子当年在风暴区找熔铜材料,回来时手都被烫出了疤,却笑着跟我说,涡涡里的残影分两种,一种是揣着执念放不下的,另一种藏着旧地的记号,咱们要找的罗盘,说不定就得靠残影引着。” 他从怀里掏出三个巴掌大的铜牌,牌面刻着交错的纹路,边缘嵌着磨得发亮的银线,暖光顺着银线慢慢淌:“这是忆能引牌,不是普通锚点,里面嵌的是旧聚居地的地标记忆,三块凑齐了,才能唤醒最深处的画面,不然找不到藏起来的标记。”
无接过引牌,指尖刚贴上冰凉的铜面,一股暖流顺着指缝渗进皮肤,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脑海里突然撞进一段清晰的画面:青石板铺成的小巷沾着水汽,两侧木屋挂着晒粮的竹匾,风一吹,麦香混着潮湿的气飘过来,巷尾老槐树下,几个孩子围着一个铜制罗盘打闹,老周的儿子蹲在中间,瘦瘦的胳膊抱着罗盘,指尖指着东北方,声音脆生生的:“顺着指针走,就能找到井,井里藏着暖。”
“引牌里的记忆是活的,” 老周摩挲着引牌边缘的银线,指腹蹭过被岁月磨平的纹路,眼底泛着湿,“我儿子把旧聚居地的巷陌、水井、灯塔都刻进了引牌,说万一聚居地遭了难,流民也能凭着引牌找回家的方向。当年他走的时候,特意把引牌分成三块,说缺一块都撑不起完整的地标记忆,怕被顾老狗那样的人抢去乱用。”
阿夏攥着引牌,指腹反复蹭过牌面的纹路,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裹着点发颤的哑:“我好像见过类似的纹路,在我娘织的布上。她织最后那块蓝布时,布角绣过这样的纹,说以后要是我走丢了,凭着纹路就能找到她,可布还没织完,她就被顾老狗的人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引牌上,暖光突然忽明忽暗,像是在轻轻应着她的委屈。
三人刚往前走出百余步,紫雾突然骤浓,能见度瞬间缩到一步之内,耳边缠上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呢喃,又像是孩童的嬉闹,绕着耳廓挥之不去。无的太阳穴猛地发疼,眼前的景象突然拧成一团,荒草地变成了热闹的聚居地小巷,巷尾老槐树下,老周的儿子正蹲在地上摆弄铜罗盘,抬头朝他笑时,嘴角还沾着点铜屑,招手喊:“快过来,我教你认方向。”
“别愣着!是涡涡的执念残影!” 老周的喊声撞碎了幻象,无猛地回神,引牌在掌心烫得发麻,像是要烧起来,刚才的画面像被戳破的水泡,瞬间散了,脚下依旧是枯草遍地的荒地,只是地面上多了几道浅痕,和引牌上的纹路隐隐合得上。“引牌发烫,说明附近有隐藏的地标,” 老周蹲下身,用树枝拨开枯草,地面露出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和引牌一模一样的纹路,边缘还嵌着细碎的暖光,“是聚居地的巷陌标记,顺着纹路走,就能找到忆能井。”
顺着青石板的纹路往前走,紫雾里的呢喃声渐渐清了些,偶尔能听见孩童的笑声,却始终看不到人影,引牌的暖光越来越亮,照得脚下的纹路愈发清晰。阿夏攥着引牌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着白,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引牌从手里滑出去,滚到一旁的草丛里。她慌忙去捡,草丛里突然窜出一道淡紫残影,是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手里攥着半块蓝布,布角绣着熟悉的纹路,正是阿夏娘没织完的那块。
“是我娘的残影!” 阿夏激动地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残影,只碰着一片冰凉的雾,眼泪掉得更凶了。残影转过身,朝着东北方指了指,又抬手轻轻摸了摸阿夏的头顶,动作软乎乎的,随后慢慢变淡,融进紫雾里。阿夏捡起引牌,发现引牌上的纹路和蓝布上的纹刚好对上,暖光稳稳指着残影消失的方向,她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娘在给我们指路,罗盘肯定在那边。”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倒塌的木屋残骸,紫雾在这里淡了些,地面上的青石板纹路越来越清,最终都汇聚在一口水井旁。水井用青石块砌成,井口边缘刻着 “守忆” 二字,刻痕里嵌着淡金暖忆,井里的水泛着淡蓝忆能,水面漂着细碎的光粒,像是藏着无数记忆碎片,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麦香,是旧聚居地晒粮时的味道。“这就是忆能井,” 老周趴在井口往下看,水面倒映出微弱的金光,“罗盘指针就在井底,被聚居地的集体暖忆裹着,普通忆能碰不到,得用引牌的忆能才能取出来。”
“我下去拿!” 阿夏挽起裤腿,刚要往井壁爬,就被无拦住:“井水是忆能溶媒,不光能存暖忆,还能蚀掉人的记忆,要是不用引牌的忆能裹住全身,上来就会丢了部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可能忘了。” 无将自己的引牌递给阿夏,又渡了些碎片的淡金忆能在她身上,淡金忆能顺着引牌的纹路铺开,在她周身裹了层薄光,挡住了雾里的冷意。
阿夏攥着两块引牌,慢慢顺着井壁往下爬,井底的水刚没过脚踝,一股清凉的暖意就顺着脚底往上涌,脑海里闪过一段段陌生的记忆:有流民在井边打水,水桶撞着石壁发出脆响;有孩子在井旁追逐,笑声脆得像铃;还有阿夏娘坐在井边,手里织着那块蓝布,嘴角带着笑,轻声说:“阿夏要乖乖的,娘织完布就给你做新衣裳。” 她晃了晃头,赶紧攥紧引牌,引牌的暖光瞬间亮了,陌生记忆渐渐散了,目光落在井底的石缝里 —— 一块水晶指针嵌在缝中,周围裹着层淡金暖忆,正微微发光。
阿夏蹲下身,指尖顺着石缝摸索,水晶指针嵌得极紧,她用指甲抠了两下没撬动,反而指尖被石缝划破,淡红的血珠滴在指针上。就在这时,引牌的暖光突然涌过来,顺着血迹裹住指针,指针像是被唤醒似的,慢慢松动。她赶紧伸手将指针抠出来,指尖刚握住,井水突然剧烈晃动,紫雾顺着井口往下灌,水面的光粒瞬间变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拉扯她的手腕,引牌的暖光都弱了些。“快上来!涡涡的核心力量在往井里涌!” 老周在井口急喊,声音里满是焦灼,无也探出身子,伸手去拉阿夏。阿夏攥着指针往上爬,刚翻出井口,井水就恢复了平静,只是水面的光粒少了大半,紫雾又浓了几分,引牌的暖光也暗了些。
三人躲进旁边的破木屋,阿夏把水晶指针放在地上,老周掏出第三块引牌,三块引牌围着指针摆成三角,引牌的暖光顺着指针流开,三块引牌突然同时发亮,脑海里撞进旧聚居地的全景画面:青石板小巷纵横交错,木屋错落有致,老槐树下孩子们嬉闹,井边流民们谈笑,烟火气顺着画面漫出来,暖得人心头发软。指针慢慢转动起来,最终稳稳指向东北方,针尖泛着淡金忆能,隐约能看到一座高塔的轮廓。“指针指向的是忆能灯塔,” 老周盯着指针,语气郑重,“我儿子说过,灯塔里藏着第三块碎片,还藏着聚居地所有孩子的暖忆,只是灯塔被忆能涡涡的核心力量裹着,凝成了忆能茧,那茧靠遗憾记忆养着,不好破。”
紫雾渐渐变缓,风里的呢喃声也淡了,三人收拾好引牌和指针,顺着指针的方向往东北方走。无攥着两块碎片,掌心的引牌依旧发烫,能清晰感受到引牌里藏着的聚居地记忆,像是无数根细细的线,牵着他们往有暖忆的地方走。雾涡虽险,可这些藏着过往与牵挂的引牌,终究能劈开迷雾,找到守护记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