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灰云悄无声息地汇合于城邑上空，如同两只饱食后餍足的夜枭。
云中步完美的隐藏了他们的身影，因此在城邑上空百米处，都无人看见。
地妖脚下的灰云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边缘闪烁的幽光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
她本人容光焕发，眼角那抹银粉愈发妖亮，殷红的唇瓣如同浸透鲜血。
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中混杂了一丝刚刚掠夺来的、尚未完全消化干净的阳刚元气，形成一种诡异而诱惑的气场。
她看向齐阴，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一圈。
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老狐狸你收获不错？那抹火魅残魂，倒是挺补你那阴寒底子。”
齐阴脚下的灰云依旧冰冷沉寂，但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确实透出了一丝极不正常的、妖异的红晕，那是过度汲取炽烈神魂后未能完全压制的表象。
他周身的阴鸷气息似乎沉淀了些许，不再那么虚浮躁动，锁骨下的烙印也暂时归于平静，甚至那伪造的第四黑日投影，都似乎更幽深了一点。
“聊胜于无。”
齐阴冷淡回应，但并未否认。
他感受着体内那缕属于琳琅娘子的、带着最后极致欢愉与恐惧颤栗的神魂力量正在被伪日烙印和自身心脉缓慢吞噬、转化，补充着亏空。
这种以他人魂灵为食的恢复方式，邪恶，却高效得令人沉醉。
“接下来？”
地妖懒洋洋地问，指尖缠绕着一缕从柳明公子那里吸来的、淡青色的灵息把玩着，如同玩弄一条无形的小蛇。
齐阴目光投向东北方，那是秦国腹地的方向，眼神幽深：“玄鸟泪。此物效果超乎预期，必须得到更多。”
地妖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老狐狸，鲁国已灭，但这郢都的风，似乎更紧了。”
楚国灭鲁的盛宴已然落幕，然而盛宴之后，却是老楚王骤然薨逝、新王仓促登基的混乱局面。
郢都之内，各方势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围绕着新王和巨大的权力真空展开了新一轮、更激烈的撕咬。
这种高层动荡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琴灵与大祭司对内部控制的进一步加强。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身负烙印的“利器”，监控变得愈发严密和不可预测。
齐阴冷淡回应，目光扫过看似恢复平静的城邑。
“灭鲁之功，填不满某些人的胃口，反倒引来了更多窥伺。”
两人眉宇间都因楚国新王登基后的紧张氛围而笼罩着一层阴霾。
“该死的鹞鹰！”
地妖率先咒骂。
“鲁国是灭了，但这新王登基，朝堂乱成一团，大祭司盯得比饿狼还紧！
老狐狸，维持伪装消耗太大了！鹞鹰答应灭鲁后给的‘厚报’——那些玄鸟泪，必须立刻让他吐出来！”
齐阴面色阴沉，他能感觉到烙印扫描的频率增高，伪装的第四黑日如同一个不断漏水的容器。
“他不敢不给。”
齐阴声音冰冷。
“但他比狐狸还猾。别忘了，上次见面，他除了给那滴玄鸟泪，还给了另一样东西。”
地妖一愣，随即想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说那个诡异的歌墟令牌？”
他们的记忆清晰起来：那是在商定促成灭鲁之前，与鹞鹰秘密会面。取出了一枚造型诡异、刻满古老巫纹的青铜令牌，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他们面前。
“两位…”
鹞鹰当时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属于资深间谍的冷静与蛊惑。
“此物，乃是我大秦耗费巨资，仿造远古歌墟，于隐秘处建造的一处‘避风港’。
其内布置了特殊阵法，可极大程度隔绝外界探查，自然也包括……二位身上那恼人的烙印感应。”
齐阴和地妖当时闻言，心中皆是一震，目光瞬间被令牌吸引。
能隔绝烙印感应？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但鹞鹰接下来的话，立刻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然而，此非赠礼，亦非此次灭鲁的报酬。此乃一条……最后的退路，一个选择。”
他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变得严肃：“一旦二位决定使用此令牌进入那处人造歌墟。
便意味着二位正式接受我大秦的庇护，同时也意味着，二位需为我大秦效力，以作回报。
此事风险或许极大，但机遇亦同在此。
令牌在此，用与不用，何时用，皆由二位自行决断。但一旦用了，便再无反悔之余地。”
当时，齐阴和地妖虽然心动，但对秦国深深的不信任。
他们将令牌收起，并未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坚持要求鹞鹰在事成之后，支付实实在在的、大量的玄鸟泪作为主要报酬。
鹞鹰当时也爽快答应了。
如今，灭鲁成功，新王登基，局势反而更加艰难。
“那鬼地方！”
地妖啐了一口：“说是‘避风港’，不过另一个更华丽的囚笼？为秦国效力？
谁知道他们会让我们去做什么送死的勾当！那是最坏的选择，是走投无路时的最后一步！”
“不错。”
齐阴点头，眼神锐利：“目前而言，玄鸟泪才是我们最稳定、最直接的需求。
它能缓解灼痛，加固伪装，且来源相对清晰，代价可控。
那歌墟，风险未知，契约沉重，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踏入。”
“所以，还是得找鹞鹰！”
地妖下定决心：“让他把欠我们的玄鸟泪交出来！足足五十滴！少一滴都不行！”
“他如今或许会以新王登基、局势不明为由拖延，甚至想重新谈判。”
齐冷声道，“必须让他明白，拖延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没错！”
地妖眼中凶光毕露：“我的泥俑阴兵已经嗅到他最近在郢都活动的蛛丝马迹了。这就去找他‘好好谈谈’！
提醒他，如果我们因为玄鸟泪不足而被大祭司察觉，临死前，一定会把知道的关于秦国、关于他鹞鹰的一切，都抖落得干干净净！看他如何向咸阳那位老嬴稷交代！”
“找到他，盯紧他。”
齐阴沉声道，“先拿到玄鸟泪。歌墟令牌……暂且让它继续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