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猛地将灵魂感知力铺开，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了整个洞穴的每一寸角落。终于，在洞穴最深处那片连微光都无法触及的、冰冷死寂的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身影。
他像一阵风般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易碎的琉璃，将昏迷的陈暮轻轻抱起。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冰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张望的心被狠狠揪紧，将她带回石床，用厚厚的干草重新垫好，然后默默地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候着，眼神里充满了焦灼与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陈暮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映入了张望写满担忧的脸庞。然而，看清是他的一瞬间，陈暮的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非但没有泛起涟漪，反而搅起了更深沉的混乱与苦涩。
他不喜欢我……只是出于感激和责任……我该怎么办？远远离开，不再成为他的累赘？还是……厚颜无耻地缠着他，祈求庇护？我……究竟想要什么？
张望立刻捕捉到她苏醒的细微气息，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惊喜笑容：“师傅！你醒了！你怎么会倒在洞穴里面？是不是醒来没看到我，有些害怕了？” 他的声音带着暖意，“别怕，没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定会帮你……”
他的话被陈暮打断了。她紧紧地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嘴唇，仿佛要将所有委屈和绝望都咬碎咽下，用几乎细不可闻、带着颤抖气音的声音说道：“可你明明……抛弃我离开了……明明说好……陪我到天亮……就可以……”
“师傅？你说什么？大点声？” 张望没听清，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这个动作却像刺激了陈暮，她猛地用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张望推开，声音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知道……我离死不远了……就这样……挺好的……”
张望被推得微微一怔，但立刻坚定地摇头：“不！师傅！我有办法救你！你不要放弃希望！”
“不用了……谢谢你……” 陈暮别过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泪水无声地滑过苍白的面颊，“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最后的时光……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度过吧……你没有必要……为我做那么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刻意疏离的冷漠，“当初教你炼药……只是一时兴起……你为我做的……早已足够偿还了……”
张望愣住了，看着陈暮扭过去的侧脸和那滚落的泪珠，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难道……是因为我离开去找药，让她误会我不在意她？觉得我嫌弃她是个拖累？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暮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逐客令。
张望的心中瞬间翻江倒海！那些被他刻意压抑、深埋心底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被陈暮绝望的眼泪和疏离的话语彻底点燃、喷发！
“师傅！”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陈暮瘦削的双肩，强迫她面对自己。他的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压抑了太久的炽热真情：
“我喜欢你！陈暮！我张望喜欢你！从第一次在黑风城看见你，看见你站在阳光下，那张脸……干净得像是山巅的新雪，又明艳得让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那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你撒谎！” 陈暮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住，随即激烈地反驳，泪水流得更凶，“你明明就走了！你丢下我离开了！”
“我没有！” 张望急切地打断她，语速快得像是在倾倒压抑多年的心绪，“听我说！从你教我炼药开始，明明知道我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却从不嫌弃，耐心细致，那时我就觉得……你善良得让人心疼！”
“那是因为……我修为比你高……” 陈暮试图辩解，声音却弱了下去。
“后来你要独自闯魔兽山脉！” 张望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心疼，“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我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你却骗我！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怕麻烦别人，怕拖累别人！”
“我……自己的事……” 陈暮的声音带着一丝动摇。
“再后来，我父母走了……” 张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切的感激，“那时候的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黑风城是死路，离开也可能横死异乡……是你收留了我！是你给了我一个目标，一个方向！让我跟着你，看遍这世间的风景！”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陈暮的泪水依旧在流，但眼神中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你给我的帮助太多太多了！” 张望用力摇头，目光灼灼，“教我炼药，在岁聿城从王嘎手下救我……这些都是事实！还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直到王思那个老混蛋说出婚约，我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奔波，原来是为了躲避这场噩梦！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求！”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陈暮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还有那星尘沙！还有培元丹！你自己明明那么需要滋养灵魂的奇物来提升修为，可你却想把它们都留给我用！师傅……你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善良？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这吃人的世界里，会吃多少亏啊！”
张望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深情的回忆：“离开你独自修炼的那些日子……我见过很多美景，看过很多漂亮的女子……可每次看到天上的月亮，我就想起你的脸，白白净净，还有一点点可爱的肉嘟嘟……每次看到清澈的湖泊，我就想起你笑起来的样子，那么温柔，像湖水一样能让人心静下来……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漂亮的女修，可只要一想起你的脸，你的笑……她们就都变得……不那么漂亮了。”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张望低沉而真挚的话语在回荡。陈暮怔怔地望着他，忘记了流泪，忘记了反驳。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师傅。” 张望的声音轻了下来，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但我……不想在你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听到你说要嫁给我，要为我生孩子……那样的话，我感觉……和趁人之危没什么区别，那不是你真正的心意……”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光芒：“我出去……是去偷偷找能滋养灵魂的天地奇物了！小净告诉我了，你是罕见的‘双魂’之体！只要有足够的灵魂之力，你就有机会破开‘扼灵汤’的枷锁，甚至冲击元婴！师傅，你还有救！你还有希望！”
陈暮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最终还是黯淡下去，她虚弱地摇摇头：“没用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多的灵药……也……”
“师傅！” 张望打断她，眼中充满了恳求和不甘。
他看着她苍白憔悴却依旧美丽的容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缓缓地、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将脸庞凑近。
“师傅……如果你不愿意……就躲开……” 他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
他的唇，极其缓慢地、带着微微的颤抖，朝着陈暮那失去血色的唇瓣靠近。每一寸移动，都像是在跨越千山万水，都给了陈暮充足的时间去拒绝，去躲避。
陈暮望着眼前这张不断放大的、写满真挚与深情的脸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下意识地、极轻微地向后缩了一下，脸颊瞬间飞起两抹异样的红霞，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然后，在张望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瞬——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垂下，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她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勇气，微微仰起脸，主动地、带着一丝颤抖的决绝，迎了上去！
四片温软的唇瓣，在昏暗的山洞中，在彼此滚烫的泪痕里，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没有激烈的索取，只有唇齿间传递的、小心翼翼的珍惜和深入骨髓的温存。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归属感，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包裹了两人疲惫而伤痕累累的灵魂。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久久不愿分开。
最终，是陈暮先微微喘息着，带着无限的羞涩，将滚烫的脸颊从张望唇边移开。张望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饮下了最烈的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沉浸在方才那如梦似幻的触感里。
陈暮低着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你以后……要对我负责的……”
“嗯！嗯嗯嗯！” 张望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眼神亮得惊人，语气斩钉截铁，“一定的！师傅！我张望此生，定不负你！”
陈暮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陷入了新的憧憬，她将头轻轻靠在张望肩上，喃喃自语：“不知道……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到时候……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啊？什么？” 张望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孩子？师傅……怎么突然就说到孩子了？”
陈暮抬起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红晕更甚，带着一种天真的娇憨：“你和我……亲亲了呀！我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呢！母亲从小就告诉我……和男孩子亲亲……就会生小宝宝的！”
张望：“……”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内心仿佛有万匹神兽奔腾而过：丈母娘大人啊！您这……这教的是什么呀！
看着陈暮那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小期待的眼神，张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又宠溺地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微弱凉意，心中那根弦再次绷紧。
“师傅，” 他收敛了笑意，语气变得认真而温柔，“小净告诉我，你是‘双魂’之身。现在你体内那碗‘扼灵汤’，就像一道恶毒的枷锁，正在不断吞噬你的生命本源。唯一的生机，就是利用滋养灵魂的天地奇物，破而后立，引导那股力量，一举冲破枷锁，同时冲击元婴之境！你……愿意为了自己，也为了我……赌一把吗？”
陈暮依偎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知道得真多。其实……这个‘双魂’……挺复杂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飘渺起来，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小时候……我们两个经常在‘里面’聊天。我叫陈暮，其实……也可以分成‘陈’和‘暮’。她……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在我因为无法修炼而最绝望的时候，总是她安慰我，陪着我说话。即使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我们也从不觉得拥挤……”
“她说她比我大一点，是姐姐。所以她总是让着我，让我来主导身体……直到有一天……” 陈暮的声音带着一丝追悔，“我在父亲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株对我吸引力极大的草药……我忍不住偷走了它，自己炼化了……之后，我的修为开始提升，而她……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但她还是告诉我，不要担心，她会一直在身体里……默默地守护我……”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张望，眼神里充满了忐忑和脆弱：“这样……奇怪的我……身体里可能还藏着另一个灵魂的我……你也……真的喜欢吗？”
张望没有丝毫犹豫，他捧起陈暮的脸颊，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她的心上：
“嗯！无论你是‘陈’，是‘暮’，还是‘陈暮’！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是我敬重的师傅，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打破那该死的枷锁，找回真正的自己！所以，告诉我，你愿意……为了我们，尝试这一把吗？”
陈暮望着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深沉的爱意，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心中那最后一丝彷徨与恐惧，终于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彻底驱散。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虽然虚弱、却无比坚定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