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那番堪称“大逆不道”的回答，让信王朱由检愣在了原地。
他设想过刘云无数种回答：或慷慨激昂地表示忠于大明，或谄媚地表示效忠皇兄，甚至是圆滑地表示唯殿下马首是瞻。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刘云会说出如此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真心话。
忠于饭碗。
这听起来粗鄙不堪，却又那么的真实。
真实得让他这个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满脑子都是“圣贤之道，家国天下”的王爷，感到一阵莫名的震撼。
以及，羞愧。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庞大帝国最底层的、那些为了一个“饭碗”而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
“王将军，”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殿下谬赞了。”刘云给他斟了一杯茶，“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也想让跟着我的弟兄们都活下去的俗人而已。”
“好，好一个俗人。”朱由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本王今天，就交你这个俗人朋友。”
他站起身，走到刘云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王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也给不了你泼天的权势。”
“但是，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砸了你和你弟兄们的饭碗。”
“殿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虽然他还不是君，但是他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未来帝王的决绝和担当。
刘云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他成功地在这位未来的崇祯皇帝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信任”的种子。也为自己和自己的队伍，找到了一个最坚实、也最可靠的政治靠山。
“殿下，”他躬身行礼，态度第一次变得无比恭敬，“王某这颗人头，和麾下数千弟兄的性命，从今天起，就都交给您了。”
“以后，您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一场在未来足以改变整个大明国运的君臣之盟，就这么在这小小的将军府里，悄然达成了。
……
第二天，刘云正式走马上任。
他没有理会京城里那些纷至沓来的请柬和拜帖，也没有去拜见任何一个朝中的大佬。
他一头扎进了西山大营，开始用他那铁血的、甚至可以说是酷烈的手段，整顿那早已烂到了根子里的神机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军籍。
神机营在册兵员一万两千人，他花了两天时间点了一遍，结果实到不足五千人！
剩下的七千人，全都是被各级将领吃了空饷的“纸片人”。
对于这个结果，神机营上下早已见怪不怪。就连成国公朱纯臣，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劝了他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然而，刘云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那厚厚的花名册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个粉碎。
然后，他将所有吃空饷的将领，从上到下，从指挥使到哨官，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全都叫到了校场之上。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亲戚，谁的门生。”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在我这里，只有一个规矩。”
“吃进去多少，就给我加倍地吐出来！”
“吐不出来的，”他指了指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孙大壮和他那一百名如狼似虎的亲兵，“就用你们的命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