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站在华氏城新换上的、飘扬着巨大“秦”字旗的城楼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外。
经过一夜的混战和追击,孔雀王的军队虽然也疲惫且有一定损失,但主力尚存,士气未堕。
此刻,他们已经在城外重新集结起阵型,黑压压的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战象的低吼和战马的嘶鸣混杂着士兵的呐喊,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华氏城缓缓逼近。
显然,孔雀王被昨夜莫名其妙的火灾和难陀王的“垂死挣扎”彻底激怒了,决心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已经到嘴边的肥肉。
他甚至没有等待后续的攻城器械完全到位,便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进攻。
城头上,除了王离带来的两万精锐秦军(后续主力还在路上),还有不少被“安排”在城墙上“观摩学习”的、刚刚被缴了械集中看管起来的难陀王残兵。
这些残兵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大秦“雪中送炭”守城的感激(自以为),又有对即将到来的大战的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茫然——自己的国王(难陀王)好像进了宫就没再出来?
城防完全由这些黑甲秦军接手了?
他们看着城外那无边无际、杀气腾腾的孔雀王大军,再看着城墙上这些数量明显处于劣势、但沉默得可怕的秦军,心里直打鼓。能守住吗?
孔雀王的先锋部队,推着简陋的云梯和冲车,进入到了距离城墙约三百步的范围。这是传统弓箭的有效杀伤边缘,通常守军会开始零星射击进行骚扰和威慑。
然而,城头上的秦军,纹丝不动。只有那面黑色的“秦”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二百八十步……
二百五十步……
二百二十步……
孔雀王的士兵们甚至能看清城头秦军头盔下那冰冷的目光了。
他们有些疑惑,这些守军怎么还不放箭?吓傻了?
城墙上的难陀王残兵们更是急得手心冒汗,有些人忍不住低声催促旁边的秦军士卒:“军爷!快放箭啊!再近就来不及了!”
那些秦军士卒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依旧沉默,手稳稳地按在腰间的环首刀柄或身边的弩机上。
终于,孔雀王的先头部队,最前排的盾牌手和弓手,进入了二百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对于这个时代的弓箭来说,除非是精锐中的精锐、使用强弓硬弩,并且仰射,才可能造成有效威胁。寻常守军,往往要等到一百五十步甚至一百步内才会进行覆盖射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军还要继续等待时——
一直如同雕塑般矗立的王离,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的动作并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城头上,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他薄薄的嘴唇微动,吐出了两个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字:
“放箭。”
命令简单得令人发指。
“嗡——!!!”
就在王离话音落下的瞬间,城头上响起了一片低沉而整齐的、令人牙酸的机械绞动声!
不是弓弦震动的声音!那是弩机上弦蓄力的声音!
只见城墙垛口后,早已准备就绪的秦军弩手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手中那造型奇特、闪烁着寒光的新式蹶张弩的悬刀(扳机)!
“嗖嗖嗖嗖嗖——!!!!”
刹那间,一片黑压压的、带着死亡尖啸的弩矢,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城头腾空而起!它们的初速远超普通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
城下的孔雀王士兵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甚至嘲弄的表情。
二百步?就放箭?
还是这种没见过的‘小弓’(他们不认识弩)?
能射到个啥?怕是连盾牌都穿不透吧?
这些秦军,会不会打仗啊?怕不是来搞笑的?
连城墙上的难陀王残兵们都看傻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捂住了脸,不忍再看。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那些弩矢软绵绵地落在敌军阵前几十步,引来一片哄笑的尴尬场面。
然而,下一秒。
所有嘲笑和不屑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那片密集的弩矢,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早早下坠,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异常平直、迅疾的轨迹,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狠狠扎进了孔雀王前锋军的阵列之中!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取代了预想中的嘲笑!
“啊!!”
“我的盾!!”
“救命!!”
凄厉的惨叫骤然爆发!
那些看似坚固的蒙皮木盾,在这二百步外射来的弩矢面前,竟然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盾牌后的士兵,连同他们简陋的皮甲或布衣,被狠狠钉穿!冲锋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和弓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这还没完!
第一轮弩矢的尖啸尚未完全散去,城头上那令人牙酸的绞弦声再次密集响起!
“上弦!”
“放!”
秦军弩手训练有素,分成三排,轮番射击。装填、瞄准、击发,动作流畅得如同机械!根本不给城下的敌军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嗖嗖嗖——!!!”
第二轮、第三轮弩矢,接踵而至!依旧是二百步的有效覆盖!
城下的孔雀王军队,彻底乱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超乎常理的远程打击!二百步啊!寻常弓箭连边都摸不到的距离,对方的“小弓”竟然能精准覆盖,还有如此可怕的穿透力!
盾牌无效!距离无效!
冲锋的阵型被这突如其来、连绵不绝的“金属风暴”打得千疮百孔,死伤惨重!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同伴被莫名其妙飞来的“短矛”(在他们看来)射穿,士气瞬间崩溃!
“妖法!是妖法!”
“他们的弓会妖术!”
“退!快退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气势汹汹的进攻浪潮,在这超出认知的打击下,硬生生被遏制、被打散、然后演变成了溃退!
孔雀王在中军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麾下最勇猛的先锋,连城墙都没摸到,就在二百步外被人当成活靶子射得溃不成军?!
“稳住!不许退!冲上去!他们的妖……弓箭肯定不能一直放!” 孔雀王气急败坏地怒吼。
然而,他的命令在死亡的恐惧和完全无法理解的战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城头上,王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城下溃退的敌军,仿佛刚才那场一边倒的“屠杀”只是例行公事。
他再次抬起手,声音依旧平淡:
“弩机延伸射击,覆盖敌军中军。”
“弓手准备,一百五十步,覆盖溃兵。”
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而城墙上的那些难陀王残兵,此刻已经完全石化。
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城下那片狼藉的战场,又看看身边那些沉默着再次给弩机上弦、眼神依旧冰冷的秦军士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二百步……
放箭……
射得敌军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这……这他妈叫不会打仗?!
他们以前经历过的、想象过的战争,跟眼前这一幕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个难陀王的老兵油子,哆哆嗦嗦地捅了捅旁边一个看似是小队长的秦军士卒,声音发颤地问:“军……军爷……你们这……这是啥弓啊?咋……咋能射这么远?这么狠?”
那秦军小队长瞥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吐出两个让老兵油子更加懵逼的字:
“弩。”
然后便不再理会,专注地盯着城下,等待下一个命令。
残兵们面面相觑。
弩?
啥是弩?
咋没听说过?
他们当然没听说过。这是凌哲“贡献”图纸,结合大秦原本就强悍的军工技术,改良强化后的蹶张弩!射程、威力、精度,都远超这个时代其他国家的远程武器!
凌哲站在稍远一点的城楼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那场“烟花秀”(单方面的),又看了看那些被彻底震慑住的难陀王残兵,轻轻摇了摇头。
唉,没见过世面。
这才哪到哪啊。
等会儿要是把“没良心炮”(他瞎想的,其实没有)或者“火药包”(暂时也没有)拿出来……
你们还不得直接跪了?
不过,看来王离将军很满意这份“入职大礼包”(新式装备)的效果。
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处理”城外那位暴跳如雷又惊疑不定的孔雀王,以及……宫里那位还在做着“盟友”美梦的难陀王了。
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