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租住的房子在老式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
秦锋出示证件，联系房东开了门。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布置得简洁温馨，随处可见干花、绿植和手作的装饰，充满生活气息，也符合一个花艺店主的审美。
但此刻，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腐败的味道。
客厅的小餐桌上，放着半碗已经干硬发霉的泡面，旁边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水。
卧室的被子没有叠，床头柜上摊开着一本时尚杂志，页面停留在几天前。
一切都显示，主人离开得很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处理掉隔夜的垃圾。
“不像有计划的外出。”秦锋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更像是临时接到什么消息，或者被什么急事叫走了。”
冷瑶的目光扫过房间。
她的神念比秦锋的眼睛更细致地感知着这个空间。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阴邪能量的残留。
空气中除了腐败的食物气味，还有一种极淡的、混合了多种花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
那腥甜气非常微弱，几乎被花香掩盖，而且似乎不是来自房间本身，而是附着在某个经常被使用的物品上。
冷瑶顺着那丝气息的牵引，走到了卧室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东西不多，护肤品，几支口红，一个首饰盒，还有一本厚厚的、封面是干压花的手账本。
那股极淡的腥甜气，似乎就是从手账本里散发出来的。
她拿起手账本，翻开。
前面大部分记录着日常琐事、花艺灵感、采购清单，还有对一些特殊顾客订单的备注。
字迹清秀，偶尔会画些可爱的小插画。
翻到最近几页，内容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10月28日，王女士订‘夜幽兰’搭配黑玫瑰，要求子时送到北郊公墓后门。拒了。心里发毛。”
“10月30日，又收到匿名订单，要求‘血骨木’和‘尸香藤’，搭配白菊，送到东港废弃仓库。肯定是恶作剧，拉黑。”
“11月2日，感觉店外总有人晃悠。是错觉吗？清悦姐说我想多了……”
“11月3日，收到一封信，没有邮票，直接塞进店门缝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记录在这里中断。
后面一页有被用力书写、几乎划破纸面的痕迹，但最终什么都没写。
再往后翻，是空白页。
冷瑶的目光停留在“11月3日”那条记录上。
照片？
什么照片能让苏晚晴如此恐惧，甚至不敢在日记里描述？
“秦锋，你来看这个。”她将手账本递给秦锋。
秦锋快速浏览，脸色沉了下来：“夜幽兰、黑玫瑰、子时、公墓……血骨木、尸香藤……这些都是带有强烈阴邪暗示的东西。对方在试探她，或者说，在逼迫她参与某些事情。”
他的手指点在那句“收到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上：“关键可能在这张照片。但房间里没有找到信和照片。要么被她带走了，要么……被来带走她的人拿走了。”
冷瑶继续在梳妆台附近寻找。
她拉开首饰盒，里面只是些普通的耳环项链。
又检查了抽屉，里面放着一些票据、备用钥匙、几本旧书。
就在她准备合上抽屉时，神念扫过抽屉底板，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并非灵力，更像是……电子元件待机时那种几乎不可察的电磁场？
她将抽屉整个抽出来，翻过来。
抽屉底板背面，用透明胶带粘着一个火柴盒大小、黑色塑料外壳的扁平方块。
是一个微型存储设备。
“找到了。”冷瑶小心地将它取下。
秦锋凑过来：“U盘？还是内存卡？”
“不清楚，需要专门的设备读取。”冷瑶将它放入证物袋，“这藏得很隐蔽，苏晚晴可能用它备份了什么重要东西，比如……那封信的照片？”
“回局里，立刻让技术科处理。”秦锋环顾房间，“再仔细搜一遍，看有没有其他遗漏。”
两人又花了半小时，将房间彻底检查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其他明显线索。
离开苏晚晴的住处，天色已经擦黑。
秦锋开车，冷瑶坐在副驾，手里拿着那个证物袋，若有所思。
“你觉得，苏晚晴现在还活着吗？”秦锋忽然问。
冷瑶沉默了一下：“如果对方只是需要她配合送花，或者利用她的花店做掩饰，也许还有价值。但如果她知道了更多，或者拒绝了对方……希望不大。”
秦锋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
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重。
路过一个红灯，秦锋看了眼冷瑶略显疲惫的侧脸，开口道：“先吃点东西吧。忙了一天了。我知道前面有家小店，汤面不错。”
冷瑶确实有些饿了，点点头：“好。”
车子拐进一条小街，停在一家门面不起眼的面馆前。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这个点已经坐了几桌客人。
老板似乎认识秦锋，笑着招呼：“秦队长，好久没来了！老样子？”
“嗯，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秦锋自然地应道，拉开椅子让冷瑶坐下。
冷瑶看了他一眼。
秦锋解释：“以前在这片区蹲点的时候常来。味道还行，干净。”
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牛肉炖得酥烂，汤头浓郁。
冷瑶安静地吃着，热汤下肚，驱散了奔波一天的寒意和疲惫。
秦锋吃面很快，但不会发出声音，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今天……谢谢你。”秦锋忽然说，声音不大，“没有你，发现不了那个袭击现场，也找不到苏晚晴的手账和这个。”他指了指证物袋。
“分内事。”冷瑶说，“早点抓到他们，也能早点救出可能还活着的人。”
“嗯。”秦锋低头喝了口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下次去那种地方，还是等我一起。湿地那边地形复杂，万一对方有埋伏……”
“好。”冷瑶应得干脆。
秦锋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继续埋头吃面。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
结账时，老板笑着对秦锋挤挤眼：“女朋友？挺般配。”
秦锋耳根一热，连忙摆手：“不是，同事，办案的。”
冷瑶面色如常，仿佛没听到。
走出面馆，夜风微凉。
秦锋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队里值班同事打来的。
“喂？什么情况？”秦锋接起，神色立刻变得严肃。
冷瑶站在一旁，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
“秦队！刚接到报警，枫林湿地东侧入口附近，有夜钓的群众听到芦苇丛里有女人的呼救声，断断续续的，还有挣扎的动静！我们的人正在赶过去，但那边路太难走，估计需要时间！”
秦锋眼神一凛：“具体位置？报警人能看到什么吗？”
“报警人只听到声音，不敢靠近，说声音是从一片很密的芦苇荡里传出来的，大概在废弃采砂场东南方向！他说好像还看到有手电光晃了几下，然后就没了！”
“知道了！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让增援快点！”秦锋挂断电话，看向冷瑶，“湿地那边，可能有情况！呼救声，女人！”
冷瑶没有丝毫犹豫：“走！”
两人迅速上车，秦锋打开警灯，车子朝着湿地方向疾驰而去。
路上，秦锋一边开车一边用对讲机联系正在湿地南北路口待命的队员。
“A组b组，立刻向废弃采砂场东南方向芦苇荡区域靠拢！注意隐蔽，可能有目击者提到的‘手电光’，对方可能还在现场！保持通讯，随时汇报！”
“收到！”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简短的回应。
车子很快开到湿地边缘的小路，无法再前进。
秦锋和冷瑶下车，拿上手电和装备，沿着白天冷瑶走过的那条小路，快速向芦苇荡区域跑去。
夜色浓重，只有手电光柱划破黑暗。
风吹过芦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其他声音。
秦锋和冷瑶放轻脚步，依靠记忆和大致方向，朝着白天发现袭击现场的那片芦苇丛靠近。
越来越近。
忽然，冷瑶伸手拉住了秦锋的手臂。
秦锋停下，疑惑地看向她。
冷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然后指了指左前方。
她的神念，捕捉到了那里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以及……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还有另一个，更加阴冷、充满恶意的气息，正在附近徘徊。
秦锋会意，拔出了配枪，关掉了手电，和冷瑶一起，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拨开最后几丛芦苇。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瞳孔一缩。
一片稍微开阔的泥地上，一个穿着浅色衣服、长发凌乱的年轻女人蜷缩在地上，手臂和腿上都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正在瑟瑟发抖，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而在她前方几米外，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弯腰似乎在地上布置着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正往地面倾倒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空气中，那股腥甜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
是血。
而且，不是动物的血。
男人倒完液体，直起身，似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地上那个惊恐的女人走去。
他的手，伸向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就是现在！
“警察！不许动！”
秦锋猛地打开强光手电，刺目的光束直射男人双眼，同时厉声大喝，枪口对准对方！
男人被强光一照，动作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地上的女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冷瑶几乎在秦锋出声的同时，身影如电，直扑那个男人！
她的目标不是制服，而是他腰间那把匕首和手里那个还滴着血的小瓶！
男人反应也极快，在强光刺激下，竟然凭着感觉猛地向侧方翻滚，同时挥臂将手中小瓶砸向冲来的冷瑶！
冷瑶侧身避过飞来的小瓶，瓶身砸在芦苇杆上碎裂，里面剩余的暗红液体溅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腥气。
与此同时，男人已经拔出了匕首，凶狠地刺向冷瑶的小腹！
动作狠辣，训练有素！
“小心！”秦锋的枪口因为两人缠斗而无法瞄准，他立刻合身扑上，从侧方一脚踹向男人的手臂！
男人被迫变招，匕首划向秦锋的腿。
冷瑶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男人持刀的手腕内侧！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男人惨叫一声，匕首脱手。
秦锋趁机一个擒拿，将男人反手拧住，按倒在地！
冷瑶迅速上前，用随身带的特制束缚带将男人的手脚捆死，并扯下了他的口罩。
一张苍白、平凡、但眼神凶狠怨毒的中年男人的脸。
“你们……坏了主上的事……都得死……”他嘶哑地咒骂。
秦锋毫不理会，将他铐住，交给随后赶到的队员控制。
他立刻跑到那个受伤的女人身边，小心地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别怕，我们是警察。你叫什么名字？是苏晚晴吗？”秦锋快速问道，同时检查她的伤势。
女人大口喘息着，眼泪直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是林薇……救……救命……”
林薇！
第三名失踪者！
她还活着！
秦锋精神一振：“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冷瑶也走过来，看着林薇身上的伤口和虚弱的模样，蹲下身，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轻轻按在她手腕上。
一股温和的暖流渗入，暂时稳住她即将崩溃的心神和流逝的生机。
林薇觉得那股濒死的冰冷和眩晕感减轻了一些，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冷瑶，又看了看秦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慢慢说。”秦锋凑近。
林薇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抓了好多人……关在……水里……有铁笼子……晚晴姐……被带走了……不一样的地方……”
水里？铁笼子？
晚晴被带到不一样的地方？
秦锋和冷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背后，恐怕不止一个藏匿点。
“具体在哪里？什么样的水？”秦锋急切地问。
但林薇已经耗尽了力气，头一歪，昏了过去。
远处，救护车和更多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夜色中，一场险之又险的救援暂时落幕。
但更大的谜团，随着林薇昏迷前的话语，刚刚揭开一角。
水里的铁笼子。
不同的关押地点。
还有那个被带走的苏晚晴……
真正的狩猎，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