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宗的夜，总是比别处更安静些。
尤其是柴房这边，除了风吹过树梢的 “沙沙” 声，就只剩下虫鸣了。
可今晚，这份安静被打破了。
庆功宴散了之后，秦昊揣着一肚子话，脚步轻快地往柴房走。
他心里琢磨着，得好好跟林九这小子聊聊。
这小子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不光帮着打退了厉无生，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幽冥殿的老巢给搅得鸡飞狗跳，听说厉无生那老魔头都气得吐血遁走了。
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得问问林九，到底想要什么奖励。
是想进藏经阁随便挑秘籍？还是想换个好点的修炼洞府？
要是这小子敢说想当长老，他也得掂量掂量…… 嗯，说不定真能给个名誉长老当当？
秦昊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他走到柴房门口，刚想敲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柴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小子，该不会是睡了吧？” 秦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也是，今天打了那么一场硬仗，又耗了那么多灵力，换谁都得累趴下。
他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 一声开了。
月光顺着门缝溜进去，照亮了柴房里的景象。
林九就躺在稻草堆上，睡得正香。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灰扑扑的杂役服，上面沾着不少灰尘和草屑，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嘴角却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秦昊放轻脚步走进去，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林九。
这小子看着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都挑不出来，可谁能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光运气好得离谱，能捡到神器胚子，还能净化魔气，甚至隔着千里之外影响幽冥殿的总坛……
秦昊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摇了摇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这林九，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伸出手，想叫醒林九，跟他说几句话。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林九额头的时候 ——
“呼……”
林九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像是在说梦话。
秦昊的手僵住了。
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林九不对劲，是这柴房里的空气。
好像…… 变得粘稠起来了？
不对，是灵气！
柴房里的灵气，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汇聚，全都朝着林九的身体涌去！
秦昊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
他能清晰地看到，无数肉眼难辨的光点，像小鱼一样，从门缝里、窗缝里钻进来，争先恐后地钻进林九的鼻子和嘴巴里。
林九的呼吸变得悠长起来，胸口起伏也变得规律，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慢慢恢复了点血色。
“这…… 这是在自动修炼？” 秦昊倒吸一口凉气。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天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见过谁能在睡梦里自动吸收灵气修炼的！
而且这吸收速度，比他用上品聚灵丹辅助修炼还快！
这也太离谱了吧？
就在秦昊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
“轰隆！”
一声巨响，从九天之上传来！
不是打雷，却比雷声更吓人！
整个昊天宗都晃了一下，柴房里的油灯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幸好没点燃稻草。
秦昊脸色大变，猛地冲到门口往外看。
这一看，吓得他差点瘫坐在地上。
只见原本繁星满天的夜空，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里面电闪雷鸣，紫黑色的闪电像一条条巨蛇，在云层里翻滚、游走。
更诡异的是，那些乌云竟然在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正好对着…… 柴房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秦昊的声音都在抖。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种天象！
是天灾？还是又有什么邪魔外道要出来作祟？
就在这时，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乌云漩涡的旋转，天地间的灵气开始疯狂地波动起来。
不是朝着柴房汇聚，而是…… 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不，不对！
秦昊仔细感应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灵气不是在扩散，是在…… 朝拜！
就像是臣子在朝拜君王，水流在汇入大海！
它们以柴房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旋转着，发出 “呜呜” 的声响。
紧接着，秦昊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乌云漩涡的边缘，十五道巨大的虚影，缓缓地浮现出来。
第一道虚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顶端插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一个 “道” 字，气势磅礴，仿佛能容纳万道。
“万道神宫？！” 秦昊失声尖叫。
那是传说中修真界的第一综合巨宗，万道神宫的虚影！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二道虚影也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座悬浮在九霄之上的仙岛，岛上仙鹤飞舞，仙气缭绕，隐约能看到 “九霄仙盟” 四个字。
“九霄仙盟！”
第三道，第四道……
十五道虚影，一道接一道地浮现。
有威严的圣殿，有神秘的阁楼，有熊熊燃烧的火炉，有奔腾不息的灵海……
每一道虚影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是真实的宗门降临。
秦昊认得其中几道。
那个炉火烧得最旺的，肯定是百炼神工宗！
那个飘着药香的山谷，绝对是万药丹心谷！
还有那个堆满了金银财宝，散发着铜钱气息的，不是命运钱庄还能是谁？！
“十五大宗门……” 秦昊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传说中的十五大宗门，怎么会…… 怎么会同时出现虚影？”
而且，看它们的方向，分明都是朝着昊天宗，不，是朝着柴房的方向！
它们…… 它们是在朝拜谁？
秦昊猛地回头，看向柴房里熟睡的林九。
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反驳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难道…… 是因为林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秦昊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九只是个刚从杂役晋升为外门弟子的小辈，就算有点奇遇，有点秘密，也不可能惊动十五大宗门的虚影啊！
这可是十五大宗门！是能决定整个修真界走向的庞然大物！
它们怎么可能会朝拜一个小辈？
一定是别的原因！一定是！
秦昊拼命地摇着头，想否定这个念头，可眼前的景象却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认知。
十五道虚影越来越清晰，它们开始缓缓地低下头，朝着柴房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朝拜的姿势。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有冲击力。
天地间的灵气漩涡旋转得更快了，发出的 “呜呜” 声也越来越响，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赞歌。
乌云漩涡里的闪电也停止了翻滚，静静地悬浮着，仿佛也在敬畏这十五道虚影的举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灵气流动的声音。
秦昊站在门口，浑身冰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躺在稻草堆上，睡得正香的少年。
林九…… 你到底是谁？
……
千里之外，天机阁。
天机阁坐落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峰上，整个宗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罗盘，随着星辰的运转而缓缓转动。
最中央的阁楼里，一个穿着破烂道袍，头发胡子都白得像雪的老头，正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龟甲上。
他面前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铜钱和竹签，显然是刚卜算完什么。
这老头，就是天机阁的老祖，玄机子。
此刻，玄机子的脸色很难看，白得像纸，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恐。
他刚才卜算了一下幽冥殿和昊天宗的战局，结果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噬。
不仅没算出结果，还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震伤了神魂。
“好强的力量…… 好神秘的天机……” 玄机子喃喃自语，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道精光，望向昊天宗的方向。
“这是……” 玄机子的脸色剧变，“怎么可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十五股极其强大的气息，在昊天宗的方向汇聚。
那气息，他太熟悉了！
是十五大宗门的气息！
而且，这气息里带着的，不是争斗，不是威压，而是…… 臣服？！
十五大宗门，竟然在向某个存在臣服？
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是哪个隐世的老怪物出关了？还是哪个上古大能转世了？
玄机子赶紧抓起面前的铜钱，想再次卜算。
可他的手刚碰到铜钱 ——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在铜钱和龟甲上。
铜钱瞬间炸裂，龟甲也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股恐怖的反噬之力，顺着他的手臂，直冲他的识海！
“啊 ——！” 玄机子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识海里，仿佛有无数道金光炸开，金光中，隐约能看到十五道巨大的虚影，正在朝着一个方向朝拜。
而在那些虚影的最前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柴房里。
“九…… 九师……” 玄机子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这个称呼，像是一道禁忌，刚说出口，他就感觉识海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他强忍着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昊天宗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丝…… 兴奋？
“九师…… 竟在…… 昊天……”
最后一个字说完，玄机子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从龟甲上栽了下去，彻底晕死过去。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
昊天宗，柴房门口。
秦昊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中那十五道巨大的虚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那声若有若无的惨叫，也隐约猜到了是谁。
天机阁的玄机子，那个能卜算天机的老怪物，竟然也因为这场异象而遭到了反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师……” 秦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词，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没有。
既陌生，又熟悉。
他再次回头看向柴房里的林九。
少年依旧睡得很熟，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仿佛做了什么美梦。
可秦昊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上，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的秘密。
十五大宗门的虚影朝拜……
天机阁老祖的吐血预警……
还有那个神秘的 “九师”……
这一切，都和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惑。
不管林九是谁，不管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都是昊天宗的弟子。
是他昊天宗的福星。
这就够了。
他轻轻带上柴房门，转身朝着宗主大殿走去。
他得去安排一下，加强戒备。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不寻常了。
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因为这个柴房里熟睡的少年，而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了。
夜，依旧深沉。
乌云漩涡慢慢散去，十五道虚影也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天地间的灵气，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异象，从未发生过。
只有柴房里，少年的呼吸依旧悠长。
他的识海里，78 张塔罗牌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其中，【世界】牌的光芒，似乎比以前更亮了一点。
而在牌堆的最上方，一张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牌，正缓缓地旋转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还在柴房里酣睡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他早已了然于胸，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