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是一名为庞培侯爵效力的第四军团步兵。
今天是他参军的第三年,也是他第一次觉得攻城战居然能这么……“安详”。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但城墙上却静得可怕,没有滚木,没有热油,甚至连一声像样的骂娘声都没有。
“这帮苏拉的软蛋,该不会是连夜跑了吧?”
加文咬着牙,嘴里叼着短刀,手脚并用地爬着云梯。
他身边的战友也是一脸狐疑,动作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呼——”
加文的手搭上了冰冷的城垛。
他猛地发力,整个人像只敏捷的猴子一样翻了上去。
没人?
不,有人。
就在城墙的过道上,站着苏拉军的士兵。
他们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拿着卷刃的长矛,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像是一群忘记了下班打卡的木偶。
“哈哈!果然是被吓傻了!”
加文心中狂喜,这可是送上门的军功!
他二话不说,从嘴里拿下短刀,反手握紧,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士兵冲了过去。
“去死吧!苏拉的走狗!”
加文一声怒吼,手里的短刀直刺对方的心窝。
那个年轻士兵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瘦得像根竹竿。
面对加文的冲锋,他的反应竟然出奇的快。
“当!”
年轻士兵抬起长矛,枪杆子硬生生地架住了加文的短刀。
加文只觉得虎口一麻,差点连刀都握不住。
“什么鬼力气?!”
加文心里一惊。
这小身板,哪来这么大的劲儿?
但他毕竟是老兵,那是跟着以前的老师傅学过几招“绝活”的。
既然力气拼不过,那就玩阴的。
加文借力后撤,假装脚下一滑,就在年轻士兵挺枪要刺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个矮身,像个地滚雷一样滚到了对方的侧面。
“嘿!看来你没学过防下盘啊!”
加文狞笑一声,手中的短刀从下往上,是一个极其阴毒的撩阴……哦不,是刺肋!
“噗嗤!”
短刀精准地扎进了年轻士兵的肋骨缝隙,直没至柄。
为了保险,加文还用力搅动了一下,然后狠狠拔出,带出一蓬暗红色的血。
“扑通。”
年轻士兵倒下了。
加文喘着粗气,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从头到尾,这个年轻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
哪怕是被捅穿了肺叶,这小子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有些诡异的微笑?
“是个硬汉。”
加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敬意。
“这么能忍痛,肯定是苏拉军里的精锐死士吧?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他环顾四周,发现越来越多的战友已经爬上了城墙。
“兄弟们!冲啊!把城给破了!金币是我们的了!”
加文举起刀,正准备欢呼胜利。
然而,预想中的欢呼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充满了惊恐的尖叫。
“鬼……鬼啊!”
“跑!快跑!”
“那是怪物!他们杀不死!”
加文愣住了。
他看到一些刚刚爬上云梯的战友,此刻却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有的甚至直接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跑什么?你们疯了吗?咱们赢了啊!”
加文抓狂地大喊,“督战队呢?把这些逃兵都砍了!”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从他脚边传来。
“咔哒……咔哒……”
加文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僵硬地低下头。
只见那个刚刚被他亲手捅穿了肺叶的年轻士兵,正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个致命的伤口处,鲜血不再流出,而是有一团粉红色的肉芽在疯狂蠕动,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虫子在修补着破损的皮囊。
仅仅两秒钟,伤口就愈合了。
年轻士兵重新站直了身体,他转过头,那双原本应该是蓝色的瞳孔,此刻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看着加文,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慈悲却又无比狰狞的笑容。
“赞美……永生。”
“赞美……药师大人。”
加文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科学!
这不魔法!
这特么不合理啊!
他想举刀再砍,但手脚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那是生物本能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轻士兵没有回答。
他只是简单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动作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唰——”
加文只觉得脖子一凉,眼前的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无头身体,正喷着血,缓缓倒下。
“哦……那是我的身体啊……”
这是加文最后的念头。下一秒,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
城墙上,那些倒下的苏拉第三军团士兵,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他们不知疲倦,不畏刀枪,除非将他们砍成臊子,否则他们就是不死的战争机器。
城墙上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溃败。
庞培麾下的第四军团,此刻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塌。
“撤!快撤!!”
“那是恶魔!他们杀不死!!”
这种绝望的喊叫声一旦响起,就再也压不住了。
士兵们扔掉了盾牌,丢掉了沉重的长矛和短刀,云梯上挤满了争先恐后往下爬的人。
短短半个小时。
原本气势汹汹攻上城头的庞培军士兵,狼狈不堪地退了回来。
而恐惧,并不只属于失败者。
苏拉公爵麾下的高级将领们正透过了望口,死死地盯着那惨烈的城头。
城墙那里没有欢呼,没有士气高昂的战吼,甚至没有指挥官下达命令的嘶吼声。
只有那一排排穿着破烂装备的士兵,像是一台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器,并且倒下之后还能再次站起来。
第三军团长凯尔文的手死死抓着窗棱,他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怪物……全是怪物……”
有人忍不住弯下腰,对着墙角干呕起来。
这根本不是战争的胜利。
这是某种亵渎,某种对生命的嘲弄。
凯尔文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部下,此刻却感到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场仗打赢了,这些“东西”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时……自己还能算是他们的长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