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和赵灵儿落座后，大厅内压抑的气氛略有松动，但那种无形的紧张感依旧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弗拉德亲王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
一队队身穿统一黑色制服、动作僵硬却精准无声的血族仆役，如同幽灵般从侧门飘入。他们手中托着巨大的银盘，盘内盛放着各种“精心准备”的食物——
大块烤得焦黑、还在滴血的不知名兽肉；
盛放在水晶碗里、微微蠕动、散发着甜腻腥气的暗红色浓汤；
摆成精致花样的、颜色艳丽却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蘑菇与浆果；
还有一桶桶散发着浓烈酒精与血液混合气味的“美酒”。
这些食物，显然更符合黑暗种族，尤其是狼人和部分血族的口味。对于正常人类而言，光是看着就足以作呕，更别说下咽。
仆役们将食物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长桌上，为每位“宾客”面前的空杯斟满那暗红色的酒液。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银盘与桌面接触的细微轻响，以及酒液注入杯中的汩汩声。
弗拉德亲王端起自己面前重新斟满的酒杯，站起身，脸上带着标准的宴会主人笑容。
“诸位！”他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枫身上，“今夜，我们暮色古堡迎来了尊贵的客人——来自东方的至强者，林枫阁下！阁下于梵蒂冈的壮举，如惊雷震世，让我等钦佩不已！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林枫阁下的到来，也预祝我们此次的会谈，能够达成共识，携手开创一个属于我们的新时代！”
“干杯！”
“欢迎林枫阁下！”
“为了新时代！”
长桌两侧，响起参差不齐的应和声。血族们优雅地举杯，狼人们豪爽地端起酒桶或大杯，女巫和法师们则举起面前的药剂瓶或骨杖示意。虽然心思各异，但表面功夫都做得十足。
林枫坐在座位上，没有动面前的酒杯，只是淡淡地看着弗拉德的表演。
弗拉德也不介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示意众人随意。
宴会似乎正式开始。狼人们开始大快朵颐，撕扯着血淋淋的兽肉，发出满足的咀嚼声；血族们则优雅地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液体，偶尔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瞥向林枫这边；女巫法师们则对食物兴趣缺缺，更多是摆弄着自己面前的“实验材料”或低声交换着晦涩的咒语片段。
“林枫阁下，可是对这些食物不合胃口？”弗拉德坐下后，看向林枫面前未曾动过的酒杯和餐盘，故作关切地问道，“需要我让厨房准备一些更符合东方口味的菜肴吗？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不必。”林枫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此来是为谈事，不是赴宴。直接说正题吧。”
弗拉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阁下真是快人快语。也好。”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谈判的姿态，“想必阁下已经看过信中的内容。教廷经此一役，虽未彻底覆灭，但核心已失，元气大伤，千年积累的势力范围与资源，如今成了无主之物。”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枫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我黑暗议会与教廷争斗千年，对其势力分布、资源产地、隐秘据点等了如指掌。而阁下拥有横扫教廷核心的绝世武力。我们双方若能合作，阁下以武力开道，我们提供情报与后续管理，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教廷在欧洲乃至世界各地的遗产，尽数收入囊中！届时，所得资源，你我双方按约定比例分配，如何？”
他抛出的条件听起来很诱人。黑暗议会提供情报和“专业”的黑暗种族管理（镇压、渗透、控制），林枫只需要出手清除残余的抵抗力量，就能坐享其成，瓜分教廷千年积累的庞大财富与资源。
“听起来不错。”林枫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那么，比例如何分配？我又如何相信，你们提供的情报没有陷阱？事成之后，你们不会翻脸不认账？”
“比例自然可以详谈。”弗拉德笑容不变，“我提议，按贡献分配。阁下负责攻坚，占六成；我们负责情报与后续，占四成。至于信任问题……”他指了指在座的所有黑暗种族代表，“今夜，议会核心成员齐聚于此，便是我们最大的诚意。我们可以签订具有血脉与灵魂约束力的黑暗契约，由古老的深渊意志见证，任何一方违背，都将承受契约反噬，灵魂永堕深渊，万劫不复！”
黑暗契约，以深渊意志为见证，这在黑暗世界是最具约束力的誓言之一。弗拉德提出这个，似乎诚意十足。
“深渊契约？”林枫似笑非笑，“听起来很可靠。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阁下请讲。”
“你们信中说，对上古遗物与星空秘辛感兴趣，议会宝库中或有我所需之物。”林枫目光直视弗拉德，“我想先看看，你们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气氛微微一变。
一些黑暗种族代表交换着眼神，弗拉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阁下未免有些心急了。”弗拉德缓缓道，“合作尚未开始，便要看我议会珍藏……”
“既然是合作，自然要看看合作伙伴的底蕴。”林枫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若连这点诚意都舍不得，我又如何相信，事成之后，你们会遵守承诺，将许诺的资源分给我？”
弗拉德沉默片刻，与身旁的莉莉丝亲王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对面的戈顿和莫甘娜。
戈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猛灌了一口酒。莫甘娜兜帽下的阴影微微晃动，嘶哑的声音响起：“弗拉德，既然林枫阁下想看，便让他看看也无妨。我议会传承悠久，些许珍藏，还拿得出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在暗示什么。
弗拉德似乎得到了某种支持，点了点头：“既然蛛母也这么认为……好！”他看向林枫，“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可以先带阁下参观部分议会宝库的外围区域。其中确有数件来历古老、可能与星空有关的奇物。不过，真正的核心秘藏，需待合作达成、契约签订后，才能向阁下开放。这是底线，还请阁下理解。”
“可以。”林枫干脆地答应，“现在就去。”
弗拉德再次皱眉，对林枫这种咄咄逼人、完全不按宴会节奏来的风格感到很不适应。但他还是起身：“既然如此，请阁下随我来。宝库入口在古堡地下。”
林枫也站起身，赵灵儿跟着站起。
“阁下，宝库重地，闲杂人等不宜进入。”弗拉德看了一眼赵灵儿，微笑道，“这位女士可以在宴会厅稍作休息，我会安排人好生招待。”
“她跟我一起。”林枫语气不容置疑。
弗拉德眼神微冷，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请。”
他当先朝着大厅一侧的阴影处走去。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镶嵌在墙壁中的暗门。
林枫牵着赵灵儿，跟上。戈顿、莫甘娜，以及另外两位气息最强的血族亲王和一位狼人首领，也起身跟了上来。显然，他们不放心让林枫单独和弗拉德进入宝库。
一行人离开宴会厅，留下其余黑暗种族代表们神色各异地继续“宴饮”，但气氛明显更加诡异，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那扇关闭的暗门，低声交谈起来。
……
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螺旋石阶，潮湿阴冷，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苔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石阶盘旋向下，深不见底，只有每隔一段距离镶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惨白磷光的骷髅头骨提供着微弱照明。
走了约莫五分钟，下了至少十层楼的高度，前方出现了一扇巨大的、完全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大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奇特，像是某种生物的爪印。
弗拉德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枫：“阁下，前面就是宝库外围区域的大门。需要议会三位元老的血脉印记同时激活才能开启。”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莫甘娜和另一位一直沉默寡言、面容隐藏在斗篷阴影中的血族古老亲王，“还请阁下稍候。”
林枫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神识却早已穿透金属大门，向内探去。
大门后的空间很大，被分隔成数个区域，陈列着不少东西。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古董艺术品（显然是从人类世界掠夺或交换来的）；有散发着魔力波动的武器、铠甲、法杖；有装在特制容器里的稀有魔法材料、生物标本；还有一些被严密防护的、气息古老诡异的物品……
他的神识重点扫过那些气息古老的东西。
很快，他锁定了几样。
在一个单独的水晶陈列柜中，放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灰白、表面粗糙、边缘参差不齐的石板残片。石板本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石头。但林枫的神识触及它时，却感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仿佛触及命运长河般的悸动！这感觉，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命运石板……残片？”林枫心中微动。这东西，似乎与他在北美基地感应到的“命运”气息有些类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残缺。
而在另一个被层层黑暗符文封印的秘银箱子中，他感应到了一股精纯到极致、却又充满了不祥与诅咒意味的……黑暗源血！那血液如同活物般在箱中缓缓流动，散发着令所有血族都为之战栗的古老威压！
“该隐源血？”林枫想起了黑暗议会的传说。相传血族始祖该隐被放逐前，留下了十三滴蕴含其本源力量的“源血”，后世十三氏族便源于此。这箱子里的，即便不是真正的始祖源血，也绝对是某位古老亲王耗尽心血凝聚的精华，对血族而言是无上至宝，对其他种族则是剧毒与诅咒的源头。
除了这两样，还有一些别的古老物品，比如一柄断裂的、缠绕着不散怨魂的恶魔角；几枚铭刻着失传卢恩文字的符文石；一小瓶仿佛装着星光的银色沙砾……
“东西倒是有几样不错的。”林枫心中评估着。
此时，弗拉德、莫甘娜和那位古老亲王已经各自划破指尖（或动用其他方式），将三滴蕴含着各自血脉本源气息的血液，滴入大门中央的爪印凹槽中。
“嗡嗡嗡……”
暗沉金属大门发出低沉的轰鸣，表面的纹路逐一亮起暗红色的光芒。爪印凹槽如同活了过来，将三滴血液吸收、融合，然后——
“咔哒！”
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与隐约可见的宝库内部景象。
一股混合了金属、尘土、陈旧羊皮纸、魔法材料以及各种古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请，林枫阁下。”弗拉德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这就是我黑暗议会千年积累的部分珍藏。希望能入阁下法眼。”
林枫迈步，踏入宝库。赵灵儿紧跟其后。戈顿、莫甘娜等人也鱼贯而入。
宝库内部比神识感知的更加宽阔，如同一个地下广场。一个个陈列架、水晶柜、封印箱整齐排列，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天花板上悬浮着无数幽绿色的光球，提供照明。
弗拉德亲自引路，边走边介绍：“这边是魔法材料区，收集了欧洲各地甚至世界其他地方的稀有魔法植物、矿物、生物材料……这边是魔法器物区，有历代杰出法师、炼金师的作品，也有一些从遗迹或敌人手中缴获的强大装备……这边是文献区，收藏了许多失传的魔法书、古代卷轴、历史秘辛记录……”
他的介绍听起来很详尽，但林枫注意到，他带着走的路，避开了那几个存放着最珍贵古物（命运石板残片、该隐源血等）的区域，只是在一些相对普通（当然，对普通超凡者而言已经是珍宝）的区域转悠。
显然，所谓的“参观”，只是做做样子，真正的好东西，他们并不打算现在就让林枫看到，或者即便看到，也会找借口推脱，不会轻易许诺。
转了大约十分钟，弗拉德在一排陈列着各种古老钱币、珠宝、艺术品的架子前停下，转身笑道：“阁下，外围区域大致就是这些了。虽然比不上阁下在梵蒂冈的收获，但也算是我议会的一点心意。不知道阁下看中了哪几样？我们可以作为初步合作的‘见面礼’，赠予阁下。”
他的语气很慷慨，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戏谑。他指的这一片区域，虽然东西古老值钱，但对林枫这个层次的强者而言，实际用处不大。这更像是一种试探，看林枫是识货之人，还是只会被表面光华迷惑的莽夫。
林枫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这些金银珠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弗拉德亲王，”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宝库中回荡，“你这‘诚意’，似乎不太够啊。”
弗拉德脸色微变：“阁下何出此言？这些都是……”
“我要的，是那些。”林枫抬手，指向宝库深处，那几个被重重防护、气息隐晦的区域，“比如，那块灰白色的石板残片。还有，那个装着黑暗源血的箱子。”
此言一出，整个宝库瞬间陷入死寂！
弗拉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瞳孔骤缩！
戈顿眼中凶光大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
莫甘娜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手中的骨杖握紧！
其他几位跟随进来的黑暗议会高层，也全都脸色剧变，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而充满敌意！
他们没想到，林枫竟然能如此精准地直接点出宝库中最珍贵、最隐秘的两样东西！而且听他的语气，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志在必得！
“阁下……”弗拉德的声音变得干涩，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但那笑容已经极为难看，“您说的这两样……是我议会传承的圣物，关乎议会根基，实在……无法作为礼物相赠。还请阁下见谅，看看其他……”
“圣物？”林枫打断他，眼神转冷，“刚才信中说‘议会宝库中，或有阁下所需之物’，可作为合作诚意。现在我看到了我所需之物，你们却又说这是‘圣物’，无法相赠。”
他向前踏出一步，混沌道域无声展开，虽然范围不大，却让周围所有的黑暗能量都如同沸水般剧烈躁动起来！
“所以，你们是在消遣我？”
冰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让宝库内的温度骤降！
所有黑暗议会高层的神经，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限！
戈顿猛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蛮荒气息，狼爪虚影在手掌浮现：“人类！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我黑暗议会的地盘！那两样圣物，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莫甘娜骨杖顿地，嘶哑的声音响起：“林枫阁下，合作需要诚意，但也需要尊重。强索我议会圣物，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弗拉德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暗红色的瞳孔中寒光闪烁：“阁下，我议会诚心邀请，以礼相待。若阁下执意要强取我议会圣物，那这合作，恐怕就谈不下去了。”
气氛，剑拔弩张！
面对数位金丹期黑暗强者隐隐形成的包围与敌意，林枫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合作？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想过真正合作吧？”
他的目光扫过弗拉德、戈顿、莫甘娜等人，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邀请我来，一是想近距离试探我的实力深浅；二是想借我之力，清除教廷残余，你们好坐收渔利；三嘛……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后手，一旦觉得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将我留下，夺取我身上的秘密和力量。”
“所谓的宴会，是下马威；所谓的参观，是试探；所谓的合作条款，是空头支票；就连这宝库……”林枫指了指周围，“恐怕也布满了陷阱吧？从我踏入古堡开始，混淆感知的迷雾森林，精神污染的哀魂长廊，宴会厅的阵法压制，还有这宝库里……至少三处足以困杀金丹巅峰的复合陷阱，以及隐藏在地下更深处的那几道古老气息……”
他每说一句，弗拉德等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们真以为，这些蹩脚的把戏，能瞒过我？”林枫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这戏，也不必再演了。”
他伸手，牵住赵灵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掌心之中，混沌真元开始凝聚、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毁灭气息。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林枫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一，交出那两样东西，然后，滚。”
“二，我亲自来取。”
“至于你们是死是活——”
他看向眼前如临大敌的黑暗议会众高层，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