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师弟”
苏晚的声音像冰泉落在青石上，清冽得听不出情绪。
“随我来剑冢。”
她没回头，断念剑无声归鞘，那股斩断因果的苍茫气息也随之收敛，只余下白衣背影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凡捂着胸口，刚才玄机子那老狗的威压震得他气血翻腾，喉咙里还泛着腥甜。
他看着苏晚的背影，又瞄了眼系统光幕上那行刺眼的“惩罚替换：向玄机子长老高呼‘长老英明，弟子知错！’”，只觉得嘴里发苦。
去剑冢？这冰疙瘩想干嘛？秋后算账还是严刑逼供？
“凡哥！俺跟你去！”
铁牛扛着那半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就要跟上，门板上的泥灰簌簌往下掉。
“不必”
苏晚脚步未停，声音平淡无波。
“剑冢重地，非本脉弟子不得擅入。李凡一人即可。”
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
铁牛急得直跺脚，那铁门被他杵得咚咚响。
“可是大师姐！玄机子那老狗……”
“宗门之内，自有法度。”
苏晚终于顿住脚步，侧过脸，清冷的眸光扫过铁牛。
“看好此地，试剑石异动未明，或有后续。”
这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给铁牛一个留下的理由。
铁牛看看苏晚不容置疑的脸色，又看看李凡偷偷使来的“稍安勿躁”眼色，只能不甘地“哦”了一声，像尊铁塔般杵在原地，警惕地瞪着四周那些还没完全散去的、眼神复杂的弟子。
李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小跑几步跟上苏晚。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宗门演武场，走向后山深处。
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行礼避让，看向李凡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毕竟，能用豆腐触发祖师剑意的狠人，云霞宗开宗以来独一份。
越靠近后山深处，空气越是沉凝。
一座巨大的、形似断剑的山峰映入眼帘，黝黑的山体寸草不生，嶙峋怪石如同凝固的剑气，散发着刺骨的锋锐和沉重的悲怆。
这便是云霞宗禁地之一——剑冢。
入口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仿佛被天外巨剑劈开。
裂痕边缘矗立着两尊残破的持剑石像，石像表面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每一个踏入者。
苏晚在裂痕前停下，素手掐诀，一道淡青色的剑气打入裂痕旁的虚空。
嗡！空气泛起涟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缓缓浮现。
“跟紧。”她丢下两个字，率先踏入光门。
李凡只觉得眼前一花，景象已然大变。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剑冢内部竟是一片极其开阔的谷地。
只是这谷地之中，插满了无数残剑断刃！
有的锈迹斑斑，半埋黄土；有的寒光凛冽，兀自嗡鸣；有的则只剩下半截剑柄，凄凉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一股混杂着铁锈、尘土、以及某种不屈意志的奇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无数的剑气，或微弱或强横，或暴戾或哀伤，在这片剑的坟场中交织、碰撞，形成无形的乱流。
李凡刚踏进来，就觉得皮肤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苏晚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她步履平稳地走在前面，断念剑安静地悬在她腰侧，所过之处，周围那些躁动不安的剑气乱流竟奇异地平复下来，如同臣子遇到了君王。
李凡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尽量避开那些插在地上的残剑，心里疯狂吐槽。
“系统！系统！这鬼地方信号怎么样？待会儿要是这冰疙瘩翻脸，你给力点啊！传送卷轴有没有？无敌金身来一个？”
系统毫无反应。
“靠！又装死！”
李凡暗骂。
两人最终停在剑冢最深处。
这里相对空旷，只有一座低矮的黑色石台。
石台之上，插着一柄古朴的连鞘长剑。
剑鞘乌黑，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
正是断念剑的本体所在。
“说说看。”
苏晚转过身，面对着石台上的断念剑，声音在空旷的剑冢里显得有些空灵。
“试剑石之事，你如何做到的？那块豆腐，有何玄机？”
她并未看李凡，目光落在断念剑上，仿佛在询问剑本身。
李凡头皮发麻。
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是被一个坑爹系统逼着去作死？那估计下一秒就会被当成失心疯或者域外天魔附体给扬了。
“咳…那个，大师姐，”
李凡搓着手，努力挤出诚恳的表情。
“弟子…弟子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觉得那试剑石杵在那儿，黑黢黢的怪碍眼，弟子手里又刚好有块豆腐……脑子一热就…就扔过去了！谁知道它那么不经砸，还藏着祖师爷的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扯淡得离谱。
苏晚沉默着，剑冢内只有残剑在风中发出的细微呜咽。
就在李凡以为对方要拔剑砍人的时候，苏晚缓缓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正正地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李凡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
她刚吐出一个字。
石台上，那柄古朴的断念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乌黑的剑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远比在试剑场时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苍茫剑意轰然爆发！
剑冢内，万剑齐喑！
所有残剑断刃的嗡鸣瞬间停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连空气中那些躁动的剑气乱流都凝固了！
“断念？！”
苏晚清冷绝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骇！
她猛地看向石台。
只见断念剑震颤得越来越剧烈，乌黑的剑鞘上，一道道细微的金色裂纹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道朦胧的、近乎透明的女子虚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缓缓从震颤的剑身上浮现出来！
那虚影身形纤细，穿着与苏晚款式相似的云霞宗弟子服饰，却显得更为古旧。
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眸的位置，似乎残留着无尽的哀伤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