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万宝楼少主的强硬与底气。
“自由？权利？”
公输冶身后的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冷笑出声，语气刻薄。
“宋少主此言差矣，墨灵师妹所用技艺，根基皆源于我机巧玄门，宗门培养她耗费资源无数。”
“如今她研究出可能为宗门招致灭顶之灾的禁忌之物，岂能一句‘自由’就搪塞过去？此等忘本负义之徒，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住口！”
公输冶低喝一声，制止了弟子的妄言，但看向宋念的目光更加冰冷。
“宋少主，我机巧玄门无意与万宝楼为敌。但门规如山，墨灵一日未脱离宗门，便一日受门规约束，今日，她只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两根枯瘦的手指，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
“一，立刻交出那禁忌器物的全部核心技术与实物，由宗门封存或销毁，念在她天赋尚可，或可从轻发落，闭门思过百年。”
“二，拒不交出，那便是背叛师门，自绝于机巧玄门，老夫将即刻剥夺其弟子身份，收回一切宗门所授，并昭告天下，将其永久逐出，从此，修真界再无她立足之地。”
“百年思过？永久驱逐？”
宋念怒极反笑。
“公输冶，你们机巧玄门好大的威风，墨灵是我的人，她的技术，就是我万宝楼的技术，想要？可以，拿你们机巧玄门的核心传承来换，否则，免谈。”
“宋少主，你这是要包庇叛逆，与我整个机巧玄门为敌吗？”
公输冶身上猛地爆发出属于元婴修士的强大灵压。
厅堂内刻画的防御符文瞬间被激发，金光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抵抗着这股压力。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
就在这时，听涛轩的侧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小小的、穿着素净衣裙的身影，扶着门框，出现在那里。
是墨灵。
她显然刚刚处理过伤势，手臂和脖颈上缠着洁白的绷带，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宽大的衣袖下，露出的缠着绷带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她被厅内紧张的气氛和公输冶那毫不掩饰的元婴威压所慑，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
“师…师尊…”
墨灵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浓重的恐惧和绝望的哭腔。
公输冶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如同两把寒冰利剑。
“逆徒，你还有脸出来见为师？说，你的选择。”
那两名弟子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如同盯着待宰的羔羊。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墨灵瘦弱的肩膀上。
背叛师门，意味着失去一切根基，成为无根浮萍，被整个正统修真界唾弃。
交出技术…那件倾注了她所有心血、甚至差点搭上性命才初步完成的反扫描装置核心…那是她突破宗门桎梏的希望，也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而且，那核心里，还蕴含着李凡那块“乱码水晶”的秘密…
她颤抖着，目光在面色铁青的公输冶、神情倨傲的同门、以及主位上虽强硬但眼底带着一丝担忧的宋念身上掠过。
最终，那双蓄满泪水、充满了无助和挣扎的眼睛，越过所有人，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看似百无聊赖、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这边的身影上——李凡。
只有他…只有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把她的“废物”当宝贝、在她最狼狈时也没有嘲笑她结巴的咸鱼教主…只有他，不会逼她…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恐惧，猛地冲垮了社恐的堤坝。
墨灵的身体抖着，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冲了几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冲到了李凡面前。
因为冲得太急，甚至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李凡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就在身体接触的瞬间，墨灵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个只有核桃大小、通体温润如玉、表面却流淌着无数细密银白色数据流般符文的金属方块，闪电般塞进了李凡挂在腰间的、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绣着一条歪歪扭扭咸鱼的储物袋里。
她的动作极其隐蔽，借着李凡扶她的手臂遮挡，加上她颤抖的身体作为掩护，几乎无人看清。
做完这一切，墨灵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后退一步，脱离了李凡的搀扶。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水汹涌，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看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公输冶，用尽全身力气，结结巴巴地、却异常清晰地喊道：
“技…技术没有了，核…核心毁了，在…在工坊爆炸里毁了。”
她指向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仿佛那就是证据。
“交…交不出来，你…你们要逐我…就…就逐吧！”
公输冶身上的灵压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整个听涛轩的防御符文光芒大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死死盯着墨灵，又猛地看向一脸“发生了啥？
我啥也不知道”表情的李凡，最后目光落在李凡那个鼓囊囊的咸鱼储物袋上。
“好！好！好一个毁了！”
公输冶气得三缕长须都在发抖，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墨灵，你自甘堕落，勾结外人，背叛师门，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我机巧玄门弟子，收回宗门信物，废除一切权限，滚！”
一枚代表着机巧玄门内门弟子身份的青铜齿轮令牌，被他狠狠摔在墨灵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我们走！”
公输冶怒哼一声，带着同样满脸怒容和惊疑的弟子，拂袖而去。
厚重的黑曜石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
压力骤然消失。
墨灵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压抑的哭声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在空旷压抑的厅堂内响起。
宋念看着瘫倒在地哭泣的墨灵，又看向一脸无辜、手还下意识护着腰间储物袋的李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药王谷还没解决，这又彻底得罪了以技术着称、人脉复杂的机巧玄门…这条咸鱼，真是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李凡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个绣着咸鱼的储物袋，又看了看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墨灵，再想想刚才那老家伙喷火的眼神…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几步走到墨灵身边，蹲下身。
他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只是伸出手，用袖子胡乱地、却带着点笨拙的力道，拍掉了墨灵肩膀上沾染的灰尘和刚才摔倒时蹭到的地毯绒毛。
然后，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嫌弃的语气，对着哭得直打嗝的墨灵说道：
“行了行了，别嚎了，听着闹心。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被个破宗门开了嘛。”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咸鱼储物袋，那里面的金属方块似乎还残留着墨灵指尖的冰凉。
“放心，你那点压箱底的技术，在我这儿，不当破烂，当宝贝收着。以后，跟我混，包吃包住，保证没人敢逼你干你不乐意干的事儿。”
墨灵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凡。
当宝贝？
跟…跟他混？
宋念看着这一幕，扶额长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万宝楼真要变成咸鱼收容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