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城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晒得青石板路面蒸腾起一股混杂着灵草、金属和汗水的奇特味道。
李凡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下光，腰间那个绣着歪嘴咸鱼的储物袋硌得慌——里面塞着宋念给的“求救符”，硬邦邦、凉飕飕的，像揣了块冰。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密室里那股压抑和宋念的死亡威胁都吐出去。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那门上的防御符文流光溢彩，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那位债主大人刀子似的目光。
行吧，出来了，天高任咸鱼……呃，天高任鸟飞？
反正先离开这“是非窝”再说。
“李…李凡，”
身后传来墨灵细弱蚊蚋、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
“我们…真去啊？”
李凡扭头。
墨灵站在他身后半步远，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囊囊的灰布工具包，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眼眶还有点红，像只受惊过度、随时准备缩回壳里的蜗牛。
她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扫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仿佛每一个路过的修士都可能是机巧玄门派来抓她的。
“不然呢？”
李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天。
“系统那坑货的任务挂头顶呢！不去？等着‘行走的霉运光环’加身，出门踩狗屎，喝水塞牙缝，天上掉鸟粪精准定位你脑门儿？你想体验一把？”
墨灵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小脸更白了，默默地把怀里的工具包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上官语儿完全没在意两人的对话。
她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摆弄手里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瓶，瓶身刻着几个狰狞的骷髅头，瓶口塞子被她拔开了又塞上，似乎在仔细检查密封性。
她鼻尖几乎要凑到瓶口，秀气的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
“‘蚀骨销魂散’挥发速率比上次快了0.03息，环境温度影响？还是瓶塞材质老化”
她甚至伸出舌尖，极其小心地、飞快地在瓶口边缘沾了一下，咂咂嘴，眼神一亮。
“嗯…纯度达标！毒性稳定！好！”
李凡看得眼皮直跳。
“喂喂喂！上官大夫，光天化日，大街上，你舔毒药玩呢？”
他一把抢过那个骷髅头小瓶，飞快塞好塞子，塞回上官语儿腰间那个同样鼓鼓囊囊、散发着各种诡异草药和金属混合气味的素色布包里。
“收好，收好，这玩意儿要是洒了，咱们仨直接就能躺板板等开席了，还去个屁的丹道大会。”
上官语儿被打断研究，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没玩，我在做质检确保药效”
她顿了顿，目光落到李凡脸上，又变得亮晶晶的，带着点兴奋的探究。
“你刚才心跳加速了0.5倍，呼吸频率提升，是害怕？还是对‘蚀骨销魂散’产生了应激反应？需要记录一下”
李凡：“……”（救命！跟这姑娘没法正常交流！）
他认命地抹了把脸，感觉自己带着的不是两个队友，而是一个定时炸弹（上官语儿）和一个随时会吓晕过去的拖油瓶（墨灵）。
行吧，咸鱼教主的队伍，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坑爹。
“走，先去城门口。”
李凡大手一挥，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豪迈。
“雇辆车，目标——丹鼎峰。”
理想很丰满，现实通常硌得慌。
聚宝城作为中墟洲商业枢纽，城门口永远是最繁忙的地段之一。
巨大的青石拱门下，各式各样的灵兽车、符箓驱动的飞梭、甚至还有几头懒洋洋趴着的巨型驮龟，排着长龙等待出城或入城。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灵兽不耐烦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脑仁疼。
李凡捏了捏自己干瘪的钱袋（主要是被系统坑得），又感受了一下腰间咸鱼储物袋里那可怜巴巴的几块下品灵石，心头在滴血。
他目光在车队里游走，最终锁定了一辆看起来最便宜、也最…寒酸的代步工具。
拉车的是两头“灰岩驮兽”，这种低级灵兽以耐力着称，但速度嘛…也就比乌龟爬快点有限。
优点是便宜，皮实，吃得少。
车身是用最普通的铁木打造，连个遮阳棚都没有，车辕上坐着一个满脸风霜、修为大概在引气三四层徘徊的老车夫，正靠着车厢打盹。
“就它了！”
李凡指着那辆破车，语气斩钉截铁。
在“贫穷的感悟”光环加持下，他对金钱的敏感度飙升到了极致。
每一块灵石都像是从他心头剜下来的肉。
便宜，必须便宜，能省则省。
讲价过程异常顺利。
老车夫大概很久没接到去丹鼎峰这种“偏远”（相对聚宝城）地界的活儿了，报了个极低的价格。
李凡甚至没还价（主要是懒得费口水，也怕被光环影响做出更抠门的举动），直接甩出几块下品灵石，拉着还在研究自己脉搏的上官语儿和抱着工具包瑟瑟发抖的墨灵，麻利地爬上了车。
“坐稳咯！”
老车夫一扬鞭子，鞭梢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空花，抽在灰岩驮兽厚实的屁股上。
两头大家伙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迈开了蹄子，汇入出城的车流。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牲口特有的膻味和铁木的陈腐气息。
座位硬邦邦的，硌得屁股疼。
墨灵缩在角落，把工具包抱在怀里当抱枕，尽量减少自己与车厢的接触面积。
上官语儿则完全不受环境影响，她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玉质罗盘，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此刻指针正微微颤动。
“嗯…灵气流向西南偏西有轻微空间扰动…”
她盯着罗盘，自言自语。
“丹鼎峰方向能量场有异常‘黑斑’，比上次感知更明显了…”
她抬起头，看向李凡，眼神里充满了学术探究的热情。
“李凡，你靠近点，我测测你身上的‘晦’残留和那边的有没有共鸣”
李凡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点。
“打住，上官大夫，我身上干净得很，没有‘晦’，没有共鸣，你老实坐着行不行？别老想着拿我当实验样本。”
上官语儿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执着地盯着罗盘，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来。
车子慢悠悠地晃出了聚宝城高大的城门，沿着一条还算宽阔的官道，朝着西南方向驶去。
官道两旁是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点缀着稀疏的灵田和村落，灵气浓度明显比城内稀薄了不少。
离开了城市的喧嚣，只剩下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单调声响和灰岩驮兽沉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