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东皇宫。
太一静静看着水镜中青龙山下的惨状,看着冰封的尸骸,看着费仲血祭封神台。
他脸上并无多少波澜,只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冰封五万凡躯,血祭开启杀劫。”
“姜子牙啊姜子牙,你这玉虚门人,执掌封神,代天行罚,却也亲手造下如此酷烈杀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般行事,纵然功成封神,你自身……恐怕也难得善终之道。”
侍立一旁的殷郊,双目早已赤红。
他死死盯着水镜中那些被冰封的商军士卒,那些曾是他父王麾下的将士,是大商的子民!
虽然他知道封神劫起,生死难免,但亲眼看到如此大规模、近乎屠戮的场面,尤其是由自己曾认为的仁德之人一手造成,心中仍是翻江倒海,痛楚、愤怒、茫然交织。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知道,老师的叹息,既是对姜子牙的评判,亦是对他的提醒。
劫数之中,身不由己,孰对孰错,已难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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娲皇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混账!”女娲娘娘圣颜含煞,周身造化霞光剧烈波动,显出心中滔天怒意。
她作为人族圣母,捏土造人,补天救世,对人族有着最深沉的情感与责任。
即便封神杀劫乃天道定数,人族王朝更替难免死伤,但像姜子牙这般,以仙法神通,刻意制造极端天象,大规模屠戮凡人军队,其手段之酷烈,已然越过了某种底线!
这已不是两军交战,更像是仙神对凡人的一场“屠杀游戏”!
“玉虚宫!元始天尊!你们教导的好弟子!好一个‘顺天应人’!好一个‘代天封神’!”
女娲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如此漠视人族性命,视万千生灵如草芥蝼蚁,只为实现尔等教派算计,定立所谓‘封神秩序’!此等行径,与魔何异?!”
她望向昆仑方向,眼中寒光如实质:“量劫之中,本宫暂不便直接出手干预。待此劫过后,天地秩序重定,本宫必要亲上玉虚宫,寻你元始天尊,与你那些手上沾满凡人鲜血的门人弟子——好生‘清算’一番!”
圣人之怒,牵动天机。
洪荒之中,众多大能皆有所感,知晓这位一向慈悲护佑人族的人道之主,此次是真的动怒了。
玉虚宫与娲皇宫之间,那本就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裂痕,经此一事,恐怕已深如鸿沟。
青龙山下,冰雪渐融,露出其下冻毙的尸骸与血染的冰泥,触目惊心。
封神台初祭,以五万商军的性命与一名奸佞的鲜血为代价,正式宣告了封神杀劫进入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
仙凡之隔被彻底打破,炼气士们将更深入地卷入王朝战争。
而普通士卒与百姓的性命,在这滚滚劫轮之下,显得愈发微不足道。
姜子牙站在封神台上,望着东方朝歌的方向,神情复杂。
他知道,此战虽胜,却也彻底激怒了某些存在,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险。
而他手中那卷封神榜,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了。
西岐大获全胜,但胜利的阴影之下,是更加浓郁的劫云与更深重的因果。
朝歌,太师府。
闻仲接到鲁雄、费仲五万大军于青龙山下全军覆没、惨遭冰封的详细战报时,那素来沉稳如山、额间神目常含雷霆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他握着战报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五万儿郎……冻毙冰原……鲁老将军……费仲……”
他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刺得心头滴血。
鲁雄虽非挚友,亦是忠耿老臣;费仲虽为奸佞,毕竟是朝廷命官。
而那五万将士,更是大商的子民,殷商的基石!
竟如此不明不白,葬送在一场诡异的“三伏冰雪”之中!
“姜!子!牙!”
闻仲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坚硬的红木帅案应声裂开数道缝隙!
额间神目怒睁,隐有雷光闪烁,“以仙法屠戮凡军,手段如此酷烈!玉虚宫……当真好狠毒的心肠!本帅若不踏平西岐,擒杀此獠,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这枉死的五万忠魂,对得起天下百姓?!”
然而,怒火之后是冰冷的现实。
张桂芳败亡,九龙岛四圣陨落,鲁雄覆灭……朝中能征惯战、可独当一面的大将,竟已凋零殆尽。
四方诸侯或观望,或暗通西岐,能调动的兵力有限。
“太师,西岐气焰嚣张,非重兵猛将不能制。朝中……”
副将邓忠面露难色。
闻仲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既无大将可用,那便由本帅亲自走一遭!我倒要看看,那姜子牙的玉虚仙法,能否敌得过我掌中雌雄双鞭,额间神目天威!”
他霍然起身,披挂整齐,那身历经北海风霜、沾染无数妖魔血迹的甲胄,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传令出征!”
闻仲大步走出府门,亲兵早已牵来他的坐骑——墨麒麟。
此兽乃洪荒异种,通体黝黑如墨,唯有四蹄与独角莹白如玉,周身隐有祥云缭绕,更兼通灵识主,神骏非凡。
闻仲征战多年,墨麒麟随他踏破无数险阻,从未有失。
闻仲拍了拍墨麒麟的脖颈,正欲翻身上鞍,异变陡生!
那向来温顺听话的墨麒麟,竟突然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吼,前蹄人立而起,猛地一掀!
闻仲猝不及防,加之年事已高,竟被直接从背上掀翻下来,踉跄几步,若非武艺高强、下盘稳固,险些摔倒在地!
“太师!”周围众将、亲兵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
闻仲稳住身形,看着躁动不安、连连喷鼻的墨麒麟,眉头紧锁。
墨麒麟通灵,莫非是感应到此行有大凶险?
“太师,今日出师,坐骑落鞍,实乃大不祥之兆啊!”
一位老成持重的文官上前,忧心忡忡地劝道,“不若暂缓行程,另择吉日,或另遣良将?”
闻仲抚摸着墨麒麟逐渐平静下来的脖颈,感受到这老伙伴传递来的隐约不安与警告。
他征战一生,岂会不知凶兆?
但如今朝中无人,西岐势大,若他再不出征,只怕局势将彻底崩坏。
“无妨。”
闻仲轻轻拍了拍墨麒麟,声音沉稳坚定,“征战沙场,何日不凶?坐骑受惊,或是久未出战,偶有不适罢了。”
“西岐叛逆,祸乱天下,本帅受国恩深重,岂能因些许征兆便畏缩不前?陛下与社稷安危系于一身,纵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本帅也必往之!”
他不再犹豫,再次翻身上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