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蹲在断箭旁，用镊子夹起一小块沾着黑液的木屑。他刚把样本放进琉璃瓶，手指突然停住。远处传来一阵平稳的灵气波动，不快不慢，像是呼吸的节奏。他抬头看向云昭，低声说：“有大能来了。”
云昭立刻站直身体，手按在霜魄剑柄上。她没有拔剑，但眼神已经盯住村口的方向。
林间小路尽头走来一人。白发，童颜，腰间挂着一排玉瓶。他走路时低着头，像是在看地面的痕迹，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走到村口时，他停下，目光扫过战场上的裂痕、烧焦的导灵纹和散落的骨箭。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陈玄手中的瓶子上。
“这黑痕是蚀灵蛊残毒？”他开口，声音不大，“若用温火煨地黄三钱，可解否？”
陈玄摇头。“地黄性滞，反助蛊母再生。我以低温萃取紫晶草碱液中和电离层，阻断神经传导。”
那人眼睛一亮，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探入瓶中毒液。针尖泛起一丝淡红光晕，他盯着看了几息，忽然笑了。
“此液竟能激活经脉微循环速率三成以上？比老夫的‘赤髓散’还强！”
陈玄收起瓶子，抱拳行礼。“前辈是药王谷主孙思邈？”
“正是。”孙思邈打量着他，“你这少年，不用古法制药，反倒讲什么电离层、微循环。你学过医？”
“没拜过师。”陈玄说，“但我测过数据。炼体液不是让人硬扛伤害，而是让身体更高效地吸收灵气，减少损耗。”
孙思邈皱眉。“药须天成，非炉火可代。你这人工调配的东西，真能入经络而不伤脉？”
“您可以验证。”陈玄转身走向村子中央的空地。那里有个年轻村民正在搬运石墩做训练。他叫住那人，卷起对方衣袖，露出手臂内侧一条细红纹路。
“这是使用炼体液七日后的反应。”陈玄说，“无溃烂，无灼伤，皮下血流速度提升两成五。”
孙思邈走近，指尖搭在那人的手腕上。片刻后，他又取出一面铜镜，借着日光反射观察皮肤下的血管流动。
“心跳频率稳定，气血运行顺畅。”他喃喃道，“确实不像强行催动筋骨的样子。”
陈玄拿出一个脉搏计数器，绑在村民手上。仪器发出轻微滴声，数字跳动：72次\/分，节律均匀。
“这是测心率的工具。”他说，“它不会骗人。”
孙思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让多少人用了这药？”
“十七人。”陈玄说，“最小的十五岁，最大的四十三岁。全部记录了每日变化，包括睡眠时间、饮食摄入和训练强度。”
他打开记录板，调出一张表格。各项数据排列整齐，折线图清晰显示耐力、反应速度和恢复时间的变化趋势。
孙思邈盯着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老朽行医两百年，头回见用药还能讲出‘电离层’‘微循环’的。你这不叫炼药，叫炼理。”
“理即是道。”陈玄说，“古人观草木生灭而悟药性，今人借工具窥本质，路径不同，归途一致。”
孙思邈看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考校，而是认真审视。
“我要亲自检测一名使用者。”他说，“选最弱的那个。”
陈玄点头。他带孙思邈来到一间屋前。里面躺着个瘦弱青年，脸色苍白，是村里有名的病弱之人。三天前开始服用最低剂量的炼体液，今日首次尝试负重行走。
孙思邈为他把脉，又用银针轻点其足三里穴。青年腿部肌肉微微抽动，随即抬起腿，缓慢却稳定地走了五步。
“不错。”孙思邈低声说，“根基虽差，但经脉已有通透之象。”
他转向陈玄。“你这方子，不怕别人抢去？”
“怕。”陈玄说，“但我更怕没人敢试新路。药王若守旧，天下谁敢革新？”
孙思邈大笑，笑声惊飞了树上几只鸟。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玉盒，将陈玄给的三份样本分别装入。“A是原方，b是拟调整，c是对照。七日内，我会用三十种方法检测。若有虚假，我不再提合作二字。”
陈玄点头。“若您确认有效，愿意共研？”
“不止共研。”孙思邈说，“我要带药鼎亲至，当面合炼第一炉。若真能让凡体承金身之基，便是功德无量。”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云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才低声开口：“你不该把样本给他。万一他不还呢？”
“他若想独占，就不会说要当面合炼。”陈玄说，“真正的大医，不会藏私。”
“可他是药王。”云昭说，“地位高，名声大，更容易被人捧着。捧久了，就听不见真话。”
陈玄低头翻看记录板。“所以他需要看到证据。我们给了。”
他拿起符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微循环增强模型V1.0**。旁边画了一条简化的经络图，标注着灵气流速与细胞代谢的关系。
“接下来要做的，是让药效更稳定。”他说，“现在只是开始。”
云昭不再说话。她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村外那条小路上。风吹过树林，树叶晃动，阳光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影子。
陈玄继续写。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他列出三个变量：温度控制、溶剂比例、吸收效率。每一项后面都跟着计算公式和实验设想。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记录板屏幕亮起，提示电量剩余百分之六十。他顺手插上充电线，从仪器包里取出一个新的检测探头，准备明天测试第二批使用者的数据。
云昭的手离开剑柄。她看着陈玄专注的样子，眼神慢慢放松。
风停了。树叶不再晃动。阳光直射下来，照在陈玄手中的符笔上。笔尖的金属部分反射出一道细光，打在对面墙上。
那道光慢慢移动，最后停在墙角的一块石头上。石头表面有一道裂缝，裂缝深处，有一点黑色黏液正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