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环绑在大腿外侧，屏幕上的波形起伏趋于平稳。左腿伤口的刺痛仍间歇传来，解毒凝膏压制了毒素扩散，但神经传导尚未完全恢复，每走一步，肌肉都有轻微抽搐。陈玄放慢脚步，沿着溪流边缘前行，脚底踩碎枯叶的声响被水声掩盖。
前方三丈处，两道人影在石缝间对峙。一株淡金光晕的草本植物从岩隙中探出，叶片上凝着露珠，折射出微弱灵光——凝露草，炼体期修士淬炼筋骨的常用药材，药效平和却稀有。左侧男子持剑而立，右臂绷紧，剑尖斜指地面；右侧女子执一面青铜古盾，盾面刻有螺旋纹路，双足分立，重心略后倾。
剑光骤起。
男子挥剑横斩，动作迅猛，剑锋划出弧线，直取对方肩颈。女子举盾格挡，“铛”一声巨响，金属震颤音扩散，她身形晃动，双脚在湿滑石面上退了半步，右脚踩进浅水洼，溅起泥水。
第二次交击更快。男子变斩为撩，剑势自下而上，女子再度举盾硬接，又退半步，左肩因反冲力下沉，呼吸节奏被打乱。
第三次，男子剑招未尽，身体已提前左转，准备衔接下一式。就在他转身瞬间，右脚落地时略有滞涩，腰腹发力不连贯，剑势出现不到半息的迟滞。
陈玄站在五丈外的树后，右手悄然取出符笔。他蹲下身，用笔尖在泥地上迅速勾勒：一条曲线代表剑锋轨迹，一条虚线标注攻击者重心移动路径，另以圆点标出双脚交替支点。随后，他在盾面投影区域画出受力方向箭头，并在旁写下“角动量守恒”四字。
识海中，青铜鼎虚影微微震颤，自动解析出洪荒武技中的力学结构。剑招旋转带来的角动量必须通过身体其他部位抵消，否则将影响平衡。此人每次出剑后左倾，说明其发力轴心偏移，依赖单侧肌肉群驱动，导致回转效率低下。而持盾者若始终正面对抗冲击力，必然承受全部动量，难以持久。
他抬头观察战局。女子刚格开第四记劈砍，踉跄后退，靴底打滑，几乎跌倒。男子冷笑一声，收剑蓄势，显然已掌握节奏，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此刻，陈玄起身，缓步向前，声音不高不低：“你不是挡不住，是接力方向错了。试着把盾面调高三分，向右转腰，让冲击力沿切线滑开。”
女子猛地回头，眼中闪过惊疑。男子也顿住动作，目光扫来。
陈玄不动，只将符笔指向地面简图：“你看他的剑，每次发力都带旋转。你正面硬扛，等于接下全部转动惯性。若调整角度，让力道擦着盾面走，就能卸掉大半冲击。”
女子咬唇，目光在陈玄与对手之间来回。男子冷哼：“哪来的野修，敢指点我们？”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出剑，一记斜斩直逼女子咽喉。
女子几乎是本能地依言而动——抬高盾面，右腰微旋，盾沿迎向剑锋侧面。剑刃撞击盾面，发出刺耳摩擦声，火花迸射。然而这一次，她稳稳站定，未退寸步，反因对方剑势失控，震得男子虎口发麻，剑柄险些脱手。
两人皆怔。
男子低头看剑，又看向陈玄，眼神由轻蔑转为警惕。女子喘息稍定，握盾的手仍有些颤抖，却不再被动挨打。
陈玄站在原地，语气平静：“你不败是因为她换了角度，而非你弱。你每出一剑，身体必向左倾，这是发力习惯所致。若我不说破，她只需再错两次，你就赢了。”
男子瞳孔微缩。他回想刚才几轮攻势，的确每次转折都略显滞重，尤其第三式之后，腰部转换不够流畅。若对方继续按原方式格挡，下一击便可破防。
“你怎么知道？”他低声问。
“因为力不会消失。”陈玄抬起符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只会转移。你出剑的力量越大，自身失衡越明显。只要看清轨迹，就能预判破绽。”
女子缓缓放下盾，盯着陈玄：“那你为何要帮我说破？”
“我不是帮你。”陈玄收回符笔，拍去笔尖泥土，“我是验证一个想法。现在我确认了——你们的修行方式虽异，但力量运行遵循同一规律。知识不该藏在血里。你们争这株草，不如听我讲清为何她的盾能突然扛住你——下次你遇更强对手，也能活下来。”
两人沉默。
溪水潺潺，凝露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金光微闪。男子低头看着那株草，又看看自己的剑，最终缓缓收剑入鞘。女子也将盾牌靠在一旁岩石上，没有再去摘取草药。
暮色渐沉，林间光线转暗。陈玄未再多言，转身沿溪南行。走出数步，他听见身后传来低语。
“你说……他刚才画的那个‘角’，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但他说的，是对的。”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前一后离去，方向相反。
陈玄继续前行，检测环屏幕闪烁，生理数据稳定，毒素残留值降至安全阈值以下。他摸了摸左腿伤口，布料下的皮肤仍有灼热感，但已不影响行动。前方密林深处，溪流拐弯处露出一片缓坡，地势开阔，适合夜间驻留。
他取出机关箱，打开表层锁扣，检查内部模块。导丝钳完好，共振片冷却完毕，投影阵盘尚可修复。正欲合上箱盖，识海中青铜鼎虚影忽然波动，一段新铭文浮现：**“力矩生转，轴不可偏；守者非固，顺势乃安。”**
他默念一遍，将铭文记下。
缓坡尽头，一棵倒伏的古木横卧溪边，树干断裂面平整，似被利刃所斩。陈玄走近，发现断口处残留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波动，频率与凝露草不同，更接近金属震荡的余韵。
他蹲下，用符笔试探断面纹理。木质纤维呈放射状撕裂，中心孔洞规则，直径约两指宽，边缘有螺旋刻痕。
这不是自然断裂。
他抬头望向密林方向，双眼微眯。
远处，一片蕨类植物无风自动，叶尖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