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管暴露在空气中，表面的齿轮痕迹泛着冷光。陈玄盯着那截断裂的边缘，没有动。他刚才写下“钥匙”二字的笔尖还悬在纸上，墨迹未干。
云昭站在他身后半步，霜魄剑垂地，剑尖轻颤。她没看那根管子，只看着陈玄的背影。他的肩膀绷得很紧，手指握着符笔，指节发白。
“先收起来。”陈玄开口，声音很稳，“别碰它。”
他把纸笔收回仪器包，拉上封口。然后从机关箱里取出共振仪，按下启动键。屏幕亮起，环形扫描线一圈圈扩散出去，覆盖周围三十丈范围。数据流不断刷新，显示无高频能量波动，也无生命体征。
“安全。”他说，“至少现在是。”
云昭点头，退后两步，靠树站定。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人来过，动过阵法，还留下了工具残片。这说明对方不仅懂机关术，而且目标明确。
陈玄打开齿轮计算器，调出《空间基础》的翻译记录。屏幕上，张量场分布图和非定域性作用公式并列排列。他逐行对照玉册原文，发现青铜鼎的翻译速度变慢了。某些符文闪烁不定，无法完全解析。
“卡住了。”他低声说。
这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每当知识超出当前认知边界，青铜鼎就需要更多时间处理。但这次不同，干扰源不止来自内部。
检测仪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纠缠粒子的状态曲线出现微小跳变。不是自然衰减，也不是设备故障，而是外部信号注入。
“他们在试。”陈玄盯着读数，“用某种方式干扰阵法运行。”
“能定位吗？”云昭问。
“不能。”他摇头，“信号太弱，而且不连续。但他们一定还在附近观察。”
他关掉共振仪的主动发射模式，改为被动监听。设备转入低功耗状态，只接收环境振动频率。同时，他将追踪灵粉2.0设为静默标记，在原地留下虚假的能量残留。
做完这些，他坐回石板边缘，取出纸和笔。
“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推。”
他开始画图。第一张是十二棵巨树的导灵纹路拓扑结构。第二张是能量节点的空间分布。第三张，他尝试把两者叠加，并引入广义相对论中的引力弯曲模型。
灵气流动不是直线。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
在传统修行中，灵气被视为一种可吸收、可储存的能量流，运行路径由经脉决定。但从古阵的构造来看，灵气更像是受空间形态影响的流体。就像水会沿着地形低洼处流动，灵气也会顺着空间曲率更大的区域迁移。
他停下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词：**耦合**。
灵气与空间结构存在相互作用。修士突破境界时，所谓的“感悟天地”，其实是无意中改变了局部空间的几何形态，从而引导更高维度的能量注入体内。
这不是玄学，是物理。
他迅速列出几个关键变量：空间曲率梯度、灵气密度梯度、意念调控强度、动作轨迹函数。然后用已知的公式进行拟合。
计算器发出提示音。一组新的数学表达式生成：**灵气-空间耦合模型**。
云昭走过来，低头看那张草图。
“你是说……飞升不是靠运气？”她问。
“不是。”陈玄抬头，“是计算。”
她皱眉。“可历代大能都是闭关参悟，没人用算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原理。”他说，“他们只是碰巧做对了某些事。比如特定的呼吸节奏、打坐方位、手印角度。这些其实都在微妙地影响空间结构。”
他翻到玉册一页，指着一段残篇：“这里讲瞬移术，说要‘心随影动，气贯六合’。听起来很玄，但实际描述的是施术者如何通过身体动作制造短暂的空间扭曲。”
云昭沉默片刻。“你能验证吗？”
“可以。”他合上计算器，“你试试施展一次瞬移术，按平时的方式。”
她退后五步，凝神聚气，脚下寒气涌动。下一瞬，人影一闪，出现在二十步外的空地上。
落点偏左三尺，身形晃了一下。
陈玄记下位置，打开检测仪，读取能耗数据。
“再来一次。”他说，“这次听我指挥。”
他报出一串参数：呼吸频率每分钟七次，起步时右手抬高十七度，左脚踏地力度控制在三百斤力以内，跳跃弧线保持三点二米高度。
云昭照做。
这一次，她消失又出现时，正好落在预定圆圈中心，落地无声，气息平稳。
她睁大眼。
“距离远了近三成。”陈玄看着仪器读数，“误差小于半尺。”
“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动作……都对应空间扭曲的角度？”她问。
“对。”他点头，“我们现在知道了正确的算法。”
云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她练瞬移术十年，从未有过如此精准的一次。以前总以为是天赋不够，或是心境不稳。现在才知道，差的从来不是努力，而是方法。
“所以‘理道’不是改招式。”她说，“是重新定义修行。”
“是。”陈玄收起纸笔，“过去的人靠试错积累经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直接算出最优解。”
他站起身，把《空间基础》放进仪器包最内层。然后打开计算器，开始整理今天的所有数据。
存储容量只剩百分之八。
大量未解符文堆积在缓存区，等待翻译。单靠他一个人，效率太低。
“不能再往下深挖了。”他说，“得先提炼框架。”
他新建一个文档，写下三个命题：
1 灵气运行遵循流体力学与电磁类比规律；
2 境界突破依赖对局部时空结构的主动干预；
3 上古大能并非单纯修炼，而是以实验方式探索宇宙法则。
最后，他在顶部加了一行字：**理道·第一原理**。
云昭站在旁边看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不只是理论。”她说，“这是新体系。”
“嗯。”陈玄合上盖子，“但它还不完整。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比如？”
“比如那个通道。”他看向东南方向，“还有这根金属管。它们都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屑，放在掌心。齿轮咬痕清晰，材质是星铁砂混合玄晶粉，正是机关城的标准配方。
但他记得公输衍说过，这种轴承只用于飞行机关鸟的核心传动系统。
为什么会在地下？
“有人想复制阵法。”他说，“而且用了机关城的技术。”
云昭眼神一冷。“那就不是散修。”
“也不是普通门派。”陈玄补充，“能拿到公输家的核心零件，还能避开阵法警戒……背后一定有组织。”
他把碎屑装进密封袋，放入仪器包。然后检查护盾发生器的状态。冷却已完成，能量满格。
“我们得进去看看。”
“现在？”
“等不了。”他说，“他们已经动手了。如果我们不加快进度，第一个找到真相的就不会是我们。”
云昭没再问。她拔起霜魄剑，剑身寒光流转。她走到陈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我跟你一起。”
陈玄点头，背上机关箱，握紧符笔。
他最后看了一眼古阵中央的石板。那里曾升起玉册，也曾传递信息。现在它安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科学不再是工具，它成了道路。
他迈步向前，脚踩在苔藓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云昭紧跟其后，剑尖离地三寸，随时准备出手。
三十丈外，树根下的洞口边缘，泥土松动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