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目光死死盯着云昭的左手。那只手依然掌心向下，五指微张，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他立刻从腰间取出电磁感应仪，屏幕刚亮起，波形图就跳了出来——规律得像钟摆，每秒十二次，分毫不差。
这不是灵力波动。
灵力来自生命，有呼吸般的起伏，有情绪带来的震颤。而这个信号平滑得如同机械运转，和井底那根银丝传输的数据完全一致。
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太一阁后山已站满各派修士。南荒长老拄着骨杖站在东侧，西海真人袖袍翻飞正在布阵，北漠剑宗三人并列而立，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块玉简。那些玉简悬浮在掌心，表面泛着同样的暗红光晕，频率与检测仪上的曲线同步跳动。
陈玄立刻冲出护罩范围，声音压得很低：“别碰那些玉简。”
云昭没动，但霜魄剑的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将最近两名修士脚下的石板冻结。她嘴唇紧闭，额头渗出细汗，显然正在对抗某种力量。
陈玄举起仪器，对准南荒长老手中的玉简。一道蓝光扫过，屏幕上立刻弹出三行数据：
**电流强度：0.3安培**
**磁场频率：12赫兹**
**能量来源：外部注入**
“这不是传书。”他说，“是遥控器。”
话音未落，所有玉简同时震动。
咔的一声，第一块炸裂，黑雾喷涌而出。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接连爆开，浓烟翻滚，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影。黑雾缭绕中，那人身形高大，衣袍无风自动，边缘泛着血色光泽。
“不愧是能解析古神的凡人。”声音低沉，带着多重回响，像是从深井底部传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快识破这局。”
云昭瞬间出剑。
霜魄剑划破空气，剑尖凝出三寸冰棱，直指黑雾中心咽喉位置。寒气逼人，地面迅速结霜，裂缝蔓延至对方脚下。
那人只是轻轻抬手，一圈黑气荡开，将冰层震碎。他缓缓抬起脸，虽然仍藏在雾中，但双眼已显现——血红色，瞳孔细如针尖。
“你们以为这是议事？”他说，“这是献祭的开始。”
陈玄没有退后。他迅速打开工具包，取出一张金属箔片贴在左臂，又将检测仪切换到信号追踪模式。屏幕上，十几个红点正围绕枯井分布，每一个都对应一名手持玉简的修士。他们的脑波频率已被同步，整齐划一，如同被同一根线操控的傀儡。
“你用玉简做节点。”陈玄说，“把他们变成中继站，准备远程激活井底的主控核心。”
“聪明。”魔渊教主轻笑一声，“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他右手一挥，地面猛然塌陷。枯井周围的石板全部崩裂，数十根银丝破土而出，像蛇一样朝四周扑去。一根擦过北漠剑修的脸颊，瞬间缠上其手腕。那人立刻僵住，双眼翻白，口中吐出黑色黏液。
云昭横剑扫出一道弧光，极寒锁链疾射而出，将三根银丝冻结在半空。但她脚步一晃，左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聚起一丝黑气。
陈玄看准时机，猛地按下检测仪侧面按钮。一道高频脉冲发出，空气中响起刺耳鸣叫。所有银丝剧烈抖动，暂时停滞。
“它靠电信号传导！”他喊，“切断神经同步！”
他从背包抽出一根铜管，插入地面，另一端连接金属箔片。这是他改良过的接地装置，能把异常电流导入地下。做完这一切，他抓起理道符笔，在空中快速画出一个回路阵法，输入灵气。
阵法亮起的瞬间，附近五名修士身体一震，玉简脱落，脸色恢复清明。
“他们在被清洗意识。”陈玄低声说，“必须摧毁信号源。”
魔渊教主冷笑：“你以为我会只留一个入口？”
他双臂展开，黑雾暴涨。地面裂开更多缝隙，每一处都钻出银丝，数量比之前多出数倍。它们不再攻击修士，而是全部指向枯井中央，汇聚成一根粗大的黑色绳索，深深扎入地底。
陈玄的检测仪疯狂报警。信号强度飙升，频率跃升至每秒二十四次，正是井底那人脑波的两倍。
“他在加速控制。”他说，“准备让整个网络反向充能。”
云昭咬破舌尖，强行清醒。她双手握剑，灵力全开，霜魄剑光芒暴涨，一道冰刃斩向黑绳。剑锋切入一半，却被一股巨力弹开。她的手臂震得发麻，虎口裂开流血。
“不行。”她喘着气，“它在吸收攻击能量。”
魔渊教主缓缓降落，双脚踩在碎石上。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苍白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流动着黑紫色液体。腰间的九个骷髅头轻轻摇晃，眼中火焰跳动。
“你们阻止不了因果。”他说，“当所有节点归位，这口井就是新的祭坛。”
陈玄盯着检测仪，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信号峰值每隔七秒出现一次，每次持续零点八秒。这个节奏……和心跳一样。
他猛地想起什么，迅速调出之前采集的银丝吸血样本数据。血液中的活性成分显示，那种膜状物质会随着宿主心跳释放微量电荷。也就是说——
“你是靠活体供能！”他抬头，“井底那个人不是终点，他是心脏！你在用他的生命维持整个系统运行！”
魔渊教主嘴角微扬：“终于明白了。”
陈玄立刻行动。他从工具包拿出三个小型共振器，分别扔向东南、西北、正南三个方向。每个共振器落地后自动展开天线，形成三角定位网。他启动开关，输入一组数值。
“我在模拟他的心跳。”他说，“如果我能制造假信号，就能让系统误判供能状态。”
共振器开始工作。三道微弱电波交叉覆盖枯井区域。瞬间，银丝集体抽搐，黑绳收缩了一下，随即剧烈抖动。
魔渊教主脸色微变。
“你在干扰主控协议。”他冷声道，“但这改变不了结局。”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漆黑符印，形状扭曲，像是由无数细小骨头拼成。他将符印按向胸口，整个人的气息骤然增强。黑雾化作铠甲覆盖全身，血色纹路在皮肤上游走。
“既然你这么聪明。”他说，“那就看看，你的科学能不能挡住真正的神权。”
他一步踏出，地面炸裂。冲击波呈环形扩散，三台共振器当场粉碎。云昭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霜魄剑插进石缝稳住身形。
陈玄也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断墙。他咳了一声，抹掉嘴角血迹，手指却仍死死攥着检测仪。屏幕上，信号频率开始紊乱，但尚未崩溃。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摸向腰间，取出最后一张符纸。这不是护神符，而是他和药王谷主联合研制的“神经阻断贴”，能短暂切断外部精神链接。他撕开背胶，猛地拍在自己颈侧。
一阵刺痛传来，视野模糊了一瞬。但他感觉到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现在。”他低声说，“轮到我了。”
他撑地站起，从背后取下理道符笔。笔尖刻着微型阵列，是他根据电磁学原理设计的定向干扰阵。他将灵气注入，笔身亮起蓝光。
魔渊教主冷笑：“你还想做什么？”
陈玄没有回答。他举起符笔，对准枯井中心，写下第一个字符。
那是“断”字的简化结构，按照电路断路符号重构。
蓝光落下，井底传来一声闷响。
银丝断裂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