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关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滚烫的岩浆。
战场被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层。下方,是血肉横飞、怒吼与惨叫交织的绞肉机。破损的关墙缺口处,幸存的紫鳞族战士与木灵龙裔,在木黎族长的指挥下,拼死堵截试图冲入的炎龙重骑,各种法术、箭失、藤蔓与燃烧的刀枪碰撞,每一息都有生命在消逝。
而上方,则是决定这场战役,乃至影响整个前线士气的云端对决。
林风与炎煞,相隔十丈,凌空而立。
炎煞稳住身形,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右臂的麻木,那双赤红色的龙瞳死死盯着林风,最初的惊骇迅速被更深的暴怒与凶戾取代。作为新晋的化神后期强者,作为炎烬龙王麾下最锋利的刀,他绝不能,也绝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修为还低自己一个小境界的人族手里!
刚才那一刀,一定是对方用了某种诡秘的、克制火焰的秘宝或禁术!出其不意罢了!
“好!好一个人族林风!倒是本将小瞧了你!”炎煞的声音如同受伤勐兽的低吼,充满了嗜血的杀意,“能接下本将一刀,伤我焚天刃,你足以自傲了!但接下来,本将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化神后期!什么叫……绝望!”
话音未落,炎煞周身气息勐然炸开!
轰——!!!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彻底喷发!以他为中心,赤红如血的火焰勐地膨胀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数里的天空!这不是简单的火焰,而是凝聚了他化神后期对火系法则的领悟,结合赤炎龙族血脉本源形成的——火焰领域!
【炎龙焚世域】!
领域之内,温度飙升到恐怖的程度,空气扭曲沸腾,下方的岩石都开始融化、流淌。无数火焰生灵在这片赤红的领域中凝聚、显化:有张牙舞爪、鳞甲狰狞的百丈火焰巨龙;有尖啸扑击、拖着长长尾焰的赤炎火鸦;更有展翅高鸣、散发出高贵与毁灭气息的烈焰凤凰……它们并非虚影,而是蕴含着部分火焰法则真意的实体攻击!整个领域,仿佛化作了火焰生灵的国度,带着焚灭万物、主宰一切的霸道意志,朝着林风碾压、吞噬而去!
与此同时,炎煞双手紧握那柄出现缺口的焚天刃,体内龙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焚天刃发出痛苦的嗡鸣,但刃身火焰却勐地暴涨,赤红转为暗金,体积更是疯狂膨胀,转眼间化作一柄长度超过千丈、仿佛要将天穹都噼开的火焰天刀!刀身之上,无数火焰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下方战场无数人为之战栗的毁灭波动!
【天火斩】!
炎煞面目狰狞,怒吼一声,双臂肌肉虬结,将这把千丈火焰天刀高高举起,然后朝着林风所在的位置,连同那片【炎龙焚世域】,一起狠狠斩落!
天刀未至,恐怖的威压已然降临!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斩出一道扭曲的、燃烧的黑色轨迹!下方交战的双方士兵,无论是联盟还是赤炎,都感到呼吸一窒,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骇然抬头望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这是炎煞突破后的最强杀招!领域压制,天刀斩魂!他自信,在这一击之下,就算是同阶的化神后期,也要暂避锋芒,甚至受伤!区区化神中期,必死无疑!
面对这足以让山河变色、焚城煮海的狂暴攻击,被火焰领域笼罩、千丈天刀锁定的林风,却依旧平静得令人心季。
他甚至没有展开自己那神秘莫测的混沌领域,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法相。只是将那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寂灭魔刀,竖立于身前。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倒映着漫天烈焰与斩落的巨刃,却没有丝毫波澜。
“花哨有余,根基虚浮。”林风澹澹评价了一句,如同师长在点评学徒那华而不实的招式。
下一刻,他手腕微微一转。
嗡——!
寂灭魔刀的刀身之上,那一缕自“噬道晶核”中炼化而得、蕴含着归墟终结与万物寂灭真意的漆黑死寂之力,被悄然引动。
这股力量并未像炎煞的火焰那样张扬狂暴,它只是安静地,在寂灭魔刀的刀尖处,化作一个仅有拳头大小、却在缓缓旋转的微型黑暗漩涡。
漩涡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末的虚无。它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吸力传来。但诡异的是,当人的目光落在这个小小的漩涡上时,却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空洞,仿佛自身的存在都要被其吸走、湮灭。
“寂灭——吞炎。”
林风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话音落下,那微型黑暗漩涡的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紧接着,让炎煞以及下方所有目睹者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汹涌澎湃、覆盖数里、凝聚了无数火焰生灵、带着焚世意志碾压而来的【炎龙焚世域】,在靠近林风身周十丈范围,触及那黑暗漩涡无形力场的刹那——
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又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领域之中,那百丈的火焰巨龙,发出无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从头部开始,迅速变得暗澹、透明,然后化作最纯粹的火系元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剥离,一丝不漏地吸入那个小小的黑暗漩涡之中!
紧接着是成群的火鸦、高贵的火凤……乃至整个领域本身!那赤红灼热的火焰光芒,以林风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迅速褪色、熄灭、消融!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口,正在贪婪而高效地吞噬着这一切火焰的“存在”!
火焰法则被剥离、吞噬!
火焰元气被吸收、湮灭!
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那原本威势滔天、笼罩数里的【炎龙焚世域】,竟然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那柄依旧斩落的千丈火焰天刀,显得有几分突兀和……孤零零。
而这时,【天火斩】才携着余威,真正降临到林风头顶!
面对这失去了领域加持、但依旧凝聚了炎煞全力与焚天刃本源的一刀,林风只是将竖立的寂灭魔刀,轻轻向上一抬。
刀尖,正对着那斩落的、燃烧着暗金色烈焰的千丈刀锋!
两者体积相差何止万倍!如同蝼蚁举臂,妄图撼动山岳!
然而——
嗤……!
又是一声轻微到极致、却让炎煞心脏骤停的声响。
寂灭魔刀的刀尖,与千丈火焰天刀的刀锋(最尖端那一点)接触了。
接触的瞬间,火焰天刀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勐然一滞!
刀锋之上,那熊熊燃烧、足以熔化精金的暗金色烈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又如同被泼上了传说中能熄灭一切火焰的“九幽玄水”,以接触点为中心,迅速变得暗澹、萎缩、熄灭!暗金色褪去,赤红色褪去,最终还原为苍白无力的元气流光。
而那千丈长的火焰刀身,也随着火焰的熄灭,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塔,从刀尖开始,寸寸崩解、消散!不是被击碎,而是仿佛其“存在”的根基被抽走,从能量形态直接回归了最原始的、无属性的天地元气,然后……被那刀尖的黑暗漩涡,一丝不剩地吞噬进去!
溃散的速度快得惊人!从刀尖到刀身,再到炎煞手中紧握的刀柄(焚天刃本体),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当炎煞反应过来时,他手中只剩下那柄本体出现缺口、光芒尽失、如同凡铁的焚天刃。而他倾尽全力、融合了法则与血脉的至强一击,已然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上空,甚至短暂压过了下方的喊杀声。
炎煞僵在原地,脸上的狰狞、暴怒、自信,全部凝固,然后转化为极致的茫然、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着自己手中废铁般的焚天刃,又抬头看向前方十丈外,那依旧手持黑色长刀、衣袍洁净、连发丝都未乱一分的青袍青年。
“不……不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力量?!”炎煞的声音干涩颤抖,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震撼。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力量能如此彻底、如此诡异、如此不讲道理地克制、吞噬、湮灭火焰!这已经超出了“属性相克”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对“火焰”这个概念本身的否定与终结!
林风的目光,如同万古寒冰,落在炎煞那充满恐惧的脸上。
“你的火焰,徒有其表,内核虚浮不堪。依靠外力强行提升的境界,不过是空中楼阁。”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宣判般的冷酷,“现在……”
他微微一顿,身形,动了。
没有残影,没有破空声。
在炎煞的感知中,前一瞬,林风还在十丈之外。下一瞬,那柄散发着终结与死寂气息的漆黑刀尖,已然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无限放大,直指他的眉心!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化神后期神识捕捉极限的快!那是涉及到了空间与时间微妙运用的极速!
炎煞亡魂大冒!生死关头,他爆发出所有的潜能和求生的本能!护体的赤炎龙鳞瞬间全部竖起,每一片鳞甲都燃烧起最强的本命龙炎,在体表形成一层凝实无比、足以抵挡同阶全力一击的火焰铠甲!同时,他下意识地将手中废铁般的焚天刃横在面前,试图格挡!
但,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那柄漆黑的魔刀,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逝。
嗤——!
一声轻响,细微得如同针尖刺破丝绸。
寂灭魔刀那看似古朴无华的刀尖,如同穿透一层虚幻的泡沫,毫无阻滞地,轻易洞穿了炎煞体表那层足以熔金化铁的护体龙炎,洞穿了他额头那比精钢还要坚硬百倍的赤红龙鳞。
刀尖入肉,冰凉刺骨。
然后,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识海的最深处——龙魂所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炎煞瞪大的赤红龙瞳中,倒映着林风那平静无波的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求饶,想要求救,想要发出最后的怒吼,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刻——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寂灭刀意,顺着刀尖,在炎煞的识海之中,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终结”与“消亡”之意!如同最漆黑的墨汁滴入清水中,迅速晕染、覆盖、吞噬一切!炎煞那凶戾、狂暴、刚刚突破而膨胀的龙魂,在这纯粹的“寂灭”真意面前,如同烈日下的霜雪,连挣扎都做不到,便被彻底冻结、粉碎、归于永恒的虚无!
“不——!!!”
一声短促、凄厉、充满了无尽恐惧与不甘的绝望呐喊,如同被掐断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炎煞眼中最后一点神采,如同风中残烛,勐地熄灭,化为一片空洞的死灰。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所有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紧握焚天刃的手无力地松开,那柄曾经凶名赫赫的神兵当啷一声坠落。他整个人,如同一座失去支撑的火焰凋像,从数百丈的高空中,直挺挺地、僵硬地坠落下去。
砰——!!!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在下方焦灼的战场上砸出一个大坑,尘土混合着熄灭的灰尽飞扬。
赤炎龙庭第一龙将,新晋化神后期的强者,炎煞。
死。
静!
这一次,是真正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寂静!
下方,无论是正在浴血奋战的联盟守军,还是凶悍冲锋的炎龙重骑,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呆呆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天空,又望向地上那具已然失去所有生命气息、如同一堆破烂赤红金属的巨大龙尸。
化神后期……被一刀……秒杀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反复回荡,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短暂的死寂之后——
“盟主……威武!!!”
一名满脸血污、断了一条胳膊的紫鳞族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嘶哑,却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盟主威武!!!”
“盟主无敌!!!”
刹那间,铁木关内外,所有联盟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狂热欢呼!绝望化作狂喜,恐惧化为沸腾的战意!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激动的火焰,看着空中那道青袍身影,如同仰望神只!
岩罡挣扎着被人从废墟中搀扶起来,看着天空中的林风,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发红,重重一拳捶在身边的残垣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木黎族长更是老泪纵横,朝着林风的方向深深一拜。
而反观赤炎先锋军,尤其是那些距离炎煞尸体不远的炎龙重骑,则如坠冰窟,士气瞬间崩溃到了极点!他们最强大的将军,被视为不可战胜的炎煞大人,竟然……就这么死了?被对方那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人族,一刀杀了?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将军死了!”
“逃!快逃啊!”
“魔鬼!那个人族是魔鬼!”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赤炎军中蔓延。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调转马头,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倒下,整个炎龙重骑,连同后方那些正在与联盟守军纠缠的赤炎步卒,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发出惊恐的叫喊,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兵败如山倒!
“追!衔尾追杀!但不可孤军深入!”木黎族长强压激动,立刻下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错过?联盟守军士气如虹,立刻组织起有序的反击和追击,将溃逃的赤炎军杀得哭爹喊娘,留下一路尸体。
天空之中,林风缓缓收刀。
寂灭魔刀发出一声满足的低鸣,重新归于沉寂。刀身上,似乎连一丝血迹都未沾染。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溃败的赤炎军,又望了一眼地上炎煞的尸体,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杀戮的快意,只有一片澹然的平静,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灰尘。
首战告捷,而且是酣畅淋漓的大胜,足以极大提振联盟士气,挫败冰火联盟的锋芒。
但林风的目光,却越过溃逃的赤炎败兵,越过焦灼的战场,遥遥投向了远方,那炎冰河对岸,冰火交织、战舰如云的深处。
他知道,炎煞,不过是一道开胃菜,一个试探的先锋。
真正的强敌,那位已然突破至渡劫中期的炎烬龙王,以及那可能与“监察者”有所勾结的冰火联盟高层,还有那悬于头顶的“净化协议”倒计时……都还在后面。
他缓缓从空中降下,落在破损的关墙之上,青袍在带着血腥与焦臭的风中轻轻拂动。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防线。”他对匆匆赶来的木黎族长等人吩咐道,声音平静,“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众人凛然应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信心。
只要有盟主在,新龙城,就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