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跟着那神使,在神殿里绕来绕去,最后走到一条破走廊,地板翘得跟癞蛤蟆皮似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尽头那小破门,漆掉得精光,露出黑乎乎的烂木头。创世神就缩在里头,坐把快散架的椅子,整个人皱巴得跟腌了三年的老萝卜干似的。)
创世神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珠子一碰到分身就直了,直勾勾盯着,像要把他看穿。半天才张嘴,那声音破得跟烂风箱似的:你……你刚才跳舞那模样,让我瞅见了安斯里德那小兔崽子……几千年前,他还是个流鼻涕的屁大点娃儿,就会蹬着两条小短腿跳那个啥……弗拉门戈。那年他才这么高,老东西颤巍巍伸出鸡爪子手,在自个胸口往下比了老长一截,踮着脚尖在宫廷大理石地上跺得响,所有人都看傻了,连弹琴的都忘了拨弦。
(说这话时,创世神那双浑浊眼珠子后面,老黄历像决堤洪水似的往外涌。他咂巴着干裂嘴唇,那表情活像被人硬灌了碗滚烫苦药,咽不下又吐不出。他心里门儿清,要不是这次大典真他妈找不到一个会跳舞的,要不是永恒创造天使那丫头哭天抹泪求了三天三夜,他打死也不想叫这分身来,不想揭这层发霉长毛的烂疮疤。)
我守信用,答应告诉你,就绝不藏着掖着。创世神咳了两声,像要把肺咳出来,听好了,崽子。你咋能跳出那段舞,咋能有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能一刀把死神干得找不着北?全是因为……你哥那个傻缺,把他自个儿的半拉意识体,活生生地,像塞破麻袋一样,全塞进你身子里了!
(分身脑子里一声巨响,像被人抡圆了照着后脑勺砸了一锤子,眼前金星直冒。)
那小子小时候,创世神摆摆手不让他插嘴,自顾自唠叨,跟记性不好的老头似的,天赋高得吓死人,才十一岁,就这么丁点儿大,就当上了国王,整个王国从公爵到扫厕所的,没人不服气。可他就是个死心眼,爱画画爱得发疯,本打算这辈子就抱着那块破画板画到死。你瞅见他那些鬼画符了没?歪歪扭扭的线条,跟蜘蛛爬似的,可每一笔都是他那时候的心情,是他的命根子!
创世神喘口气,身子往前倾,老脸快贴到分身鼻子尖上,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你以为你突然变强了,那力量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你以为你他妈天生就会灵魂收割那种禁术?老头冷笑,声音像刀子刮生锈铁板,屁!全是你哥给你的!你本来应该是个傻子,是个废人,是个连自己叫啥都记不起来的白痴,是他硬是把半条命劈开,把精神力像输血一样,一股脑灌进你空荡荡的脑壳,才换回你现在这样能蹦能跳!你清醒了,活蹦乱跳了,他倒好,半条命没了,现在跟个活死人似的!
(分身听完这话,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塌塌一步一个踉跄往后退,撞翻身后小凳子也顾不上。啥尊严,啥体面,啥神明的骄傲,全他妈碎了一地,跟砸烂的彩色玻璃碴子似的。他脑子里轰隆隆响,像打雷,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力量不是,狠劲儿不是,连跳舞的本事都不是!这感觉,就像你辛辛苦苦攒一辈子钱打算买个大城堡,结果发现全他妈是别人施舍的铜板,这心里头,空落落的跟被掏了心窝子似的,臊得慌,气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忽然想起个流传在神界犄角旮旯里的老传说——要是哪个傻子把自个儿精神体劈了寄生在别人身上,确实能让对方从白痴变回正常人,可施法那个人……会累得跟条死狗,不是整天睡得像死猪,雷打不动,就是像个提线木偶,重复做一件破事,全凭肌肉记忆撑着,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
(再一回想,怪不得他力量猛增得跟吃了禁药,怪不得那杀伐果断的劲儿那么顺手,怪不得法术用得跟安斯里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捏手指头的姿势、念咒语的调调都一模一样。原来……原来全是他哥的!他咬得牙咯吱咯吱响,牙龈都渗出血,手扬起来想砸桌子砸墙,可停在半空,又硬生生收回。他猛地转身,黑袍带起的风差点把那根破蜡烛吹灭,门被他甩得响,差点从门框上掉下来。)
他一路飞回宫殿,快得像颗出膛炮弹,撞在门框上,把门框都撞裂了,木头渣子掉一地也顾不上。
宫殿里头,安斯里德真身正瘫在那张天鹅绒软榻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四仰八叉,嘴角淌着亮晶晶的口水,脸色白得跟死人一样,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压根儿浑然不觉自个儿精神快熬干了,分不清是昏迷还是睡觉,是在休息还是在等死。分身冲进去,站在榻前,看着他哥那张惨白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双曾经能画出最美画卷、现在却连笔都握不住的手,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嵌进掌心的肉里了,血珠子渗出来,滴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可他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只觉着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得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