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她笑了。
那笑容灿烂，却带着令人心头发颤的疯狂。
“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为了一口肉汤而拼命的“新领民”，扫过墙上随风摇曳的尸体，最后落在那片灰败的天空。
“他们想要生命之泉？”
“好啊。”
“我，就亲手送他们一程。”
“送他们去见，他们真正该去的地方。”
凯尔和巴克站在她身后，身体同时僵硬。
刚刚赢得一场血战的狂喜，被这句话瞬间冻结。
凯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艾琳娜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
那个笑容，他看见了。
那不是胜利者的喜悦，而是猎人发现更肥美猎物时的兴奋。
“大人，您的意思是……”
凯尔的声音有些干涩。
“血蔷薇骑士团。”
艾琳娜转过身，脸上的疯狂已经敛去，只剩下一种让人心头发冷的平静。
“我那个好后妈的私人武装，家族最精锐的力量。”
“一百名二阶以上的骑士，由一名四阶大地骑士‘猩红剑刃’奥斯蒙带领。”
她将从托马斯口中得到的情报，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四阶。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凯尔和巴克的心上。
巴克那张憨厚的脸，血色迅速褪去。
他参加过战斗，他比谁都清楚，一个三阶的格里菲斯，就差点撕开了他们的防线。
一个四阶，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一台行走的战争堡垒，是能以一人之力，凿穿千军万马的怪物。
“他妈的……”
巴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怕了？”
艾琳娜的目光扫过他们。
“大人，我们不怕死。”
巴克梗着脖子，大声反驳。
“怕的是……兄弟们白死。”
艾琳娜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营地里那些正在打扫战场，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领民们。
他们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凯尔，传我的命令。”
艾琳娜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重的死寂。
“从现在起，营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所有建设工程暂停，全部人力，投入到防御工事的加固和武器的锻造中。”
“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城墙再加高两米，看到每一个能拿起武器的男人，手里都有一把博林大师亲手打造的铁矛。”
她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却像最锋利的刻刀，将任务精准地刻入每个人的脑海。
“是，大人。”
凯尔郑重点头。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了这片刚刚见到一丝曙光的小小山谷。
没有人抱怨。
他们只是沉默地，更加疯狂地，投入到新一轮的备战中。
整个营地，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博林的熔炉日夜不息，锤击声几乎没有停过。
凯尔把所有俘虏都编入了劳工队，用双倍的工分，压榨着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
芙蕾雅则在艾琳娜的授意下，催生了大量的坚韧藤蔓，将整个山谷的防御工事，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死亡丛林。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天天过去。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依旧风平浪静。
第五天，城墙上的哨兵换了一班又一班，连一只腐化秃鹫都没有飞过。
第十天。
预言中的“血蔷薇”骑士团，依旧没有出现。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在漫长的等待中，开始松懈，然后被一种更折磨人的情绪所取代。
是焦虑，是困惑。
“怎么回事？敌人呢？”
“是不是那个探子说错了？”
“也许……他们迷路了？”
私下里的议论声，开始在营地里蔓延。
最高强度的备战，消耗的是海量的食物和物资，更是人心。
艾琳娜站在新建的箭塔顶端，俯瞰着下方。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坐以待毙，是慢性死亡。
未知，比已知的敌人，更可怕。
她必须主动出击。
夜里，艾琳娜召集了她的核心团队。
凯尔，巴克，博林，汉斯，还有几个在战斗中表现最勇猛的前狮心城士兵。
篝火的光，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我们不能再等了。”
艾琳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派人出去，去我们来的那条路上，去菲尔德家族的领地方向，探查血蔷薇骑士团的动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派出探子？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腐化之地，离开营地的庇护，就等于把半只脚踏进了死亡。
“大人，我去！”
巴克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
“我皮糙肉厚，跑得也快。”
“不行。”
艾琳娜直接否决。
“你是民兵队长，是营地的拳头，你不能离开。”
她需要的是脑子灵活，行动敏捷，懂得如何躲藏和求生的人。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
最后，落在了两个前狮心城的斥候兵，和一个在加入营地前，靠打猎为生的流民身上。
那三个人被她的目光扫过，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你，罗杰。”
艾琳娜指向那个猎人。
“你，卡特。还有你，本。”
她又指向那两个前斥候兵。
三个人同时向前一步，心脏狂跳。
艾琳娜从岩石上站起，走到他们面前。
“我需要眼睛，能帮我看清黑暗的眼睛。”
“这个任务，九死一生。”
“你们，敢去吗？”
三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绝。
他们单膝跪地，右手抚胸。
“为了大人！”
“为了希望营地！”
艾琳娜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很好。”
她转身，从博林连夜打造的一个金属箱里，取出了三样东西。
三张用兽皮精心绘制的地图。
三个可以发出不同颜色信号的，造型奇特的“铁管子”。
还有三枚闪烁着幽光的……暗影石。
“这东西，你们应该认识。”
她将暗影石递给他们。
“它能干扰腐化生物的感知，关键时刻，能救你们的命。”
“记住，活着回来，比任何情报都重要。”
艾琳娜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非同寻常的严肃。
“去吧，我的眼睛。”
“我在这里，等你们带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