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山谷，段逸带着三名工兵和防御队长从北边林地回来。他们身上有露水和断枝，背上的战利品只有几根烧焦的投石机木头。没人说话，脚步很稳。
他没去指挥点，直接走向山壁边的地下实验室。那是一扇铁门，上面刻着防止魔力泄露的纹路。他按了下门边的石头按钮，咔的一声，门开了。
艾莉安娜站在药田边上看着。她没有跟进去，也没走开。手轻轻碰了下腰间的月神剑。
段逸走进实验室，把麻袋放下。里面是昨晚战斗中收集的地精尸体，一共七具。身体干瘦，皮甲破了，脖子上有藤蔓勒过的痕迹。他一具具拖出来，摆在地上。
这些尸体不能浪费。
他蹲下，伸手进其中一具的胸口，取出一团还在跳动的暗绿色组织。这是地精的生命核心，比普通魔兽复杂一点，带有一点精神波动。他放进灵田中间的凹槽里，再把其他尸体剁碎，混上腐叶和石粉，铺成一圈。
灵田开始发光。
他闭眼，调动“生命之种”。意识里的光种慢慢转，绿色细丝伸出来，缠住碎肉和残骸。分解，重组，能量流动。
他在脑子里想新的设计：用林语者做基础，加快反应速度，加简单的判断能力。目标是让新造的人能自己应对危险，比如发现敌人会自动报警，不用等命令。
三个小时后，五枚灰绿色果实从灵田升起。表面有细裂纹，像干掉的泥地。突然，一声响，第一枚炸开。
一个哥布林掉了出来。
它比普通工兵高半头，皮肤青灰，四肢长。但它没站着不动，而是弓起背，喉咙发出低吼。眼睛睁开时，瞳孔是红色的。
段逸皱眉。
第二枚裂开，第三、第四、第五也接连爆开。五个新造的人都站好了，动作整齐得奇怪。他们不动，也不看段逸，只盯着门口，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段逸用灵魂连接试着控制。
一下子，很多乱的信息冲进来——杀戮、饥饿、逃跑、仇恨。这些不是他放进去的，是地精死前的记忆碎片。它们被带进了新生命里，成了本能。
他还来不及断开连接，出事了。
一个工兵送工具进来，在门口报告。红眼的试验体突然转身，扑上去咬住他的喉咙。工兵倒地挣扎，血喷在墙上。另外四个围上来，用手撕他的身体，像野兽一样吃肉。
段逸冲过去，强行启动自毁程序。他的精神压下去，直接命令核心停止。
五个试验体停下，转头看他。红眼睛没有感情，只剩凶狠。
然后他们一个个走向角落的能量熔炉。门打开，强光照出来。他们走进去，站好，门关上。
几秒后，炉子里噼啪响，接着有震动。段逸闭眼承受这股冲击。经验和能量回到“生命之种”，但他胸口发闷，像吞了块热铁。
熔炉熄了。
他走到剩下的地精尸体旁，拿出火把点燃。火焰很快烧光所有残骸，黑烟顺着通风口排出去。
他拿出一块新石板，用铁凿刻字：
禁用一切智慧生物遗骸为肥，违令者，即是我心堕。
刻完最后一笔，他把铁凿插进石缝，转身走向门口。
艾莉安娜就在外面。
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脸上没有生气，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沉重。她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又看向那块石板。
“你看到了？”段逸问。
“我闻到了。”她说，“血腥味从通风口传出来，还有……怨气。那种东西不是创造生命，是亵渎。”
段逸没反驳。
“你知道他们会恨。”艾莉安娜走近一步，“地精不是魔兽。他们有语言，有记忆，有自己的神。你用他们的死，造出了怪物。”
“我知道。”段逸声音很低。
“那你为什么做？”
“我想让他们更强。”他说，“昨晚的事让我明白，光靠人多守不住这里。教会来了，不会只派地精。我们需要能思考的战士，能自己做决定的人。”
“所以你就越过底线？”
段逸没说话。
艾莉安娜看着他：“你说他们是同伴，不是工具。可你把他们当成可以改的零件，一直改，直到失控。这和教会把我们当‘净化对象’有什么不同？”
段逸抬手摸了下额头。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刚来这个世界时留下的。疼了很久，现在只剩一条白线。
“我错了。”他说，“我不该以为只要目的对，手段就可以原谅。”
艾莉安娜没说话。
风吹过走廊，卷起一点灰烬。她最后看了一眼石板，转身要走。
“等等。”段逸叫住她。
她停下，没回头。
“下次如果真到了绝路……我会拆掉整个灵田。”他说，“宁可失败，也不变成我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艾莉安娜肩膀动了一下。
她走了。
段逸回到实验室，关上门。烛台上的火晃了两下，稳住了。
他坐在石桌前，翻开一本写满失败记录的笔记。前面几十页都是材料配比、设计修改、时间消耗。每一页都写着“失败”。
他撕掉最新一页，重新画图。
目标还是提升智能。
但方法变了。
他写下第一条：用高阶魔兽晶核代替智慧生物组织，提供神经需要的能量结构。
第二条：加风元素晶石稳定思维，防止信息污染。
第三条：保留‘先观察环境’指令，禁止预设攻击行为。
他一笔一笔画新设计的框架。画得很慢，但很稳。
外面天黑了，烛光照在他脸上，影子映在墙上，像一座山。
他合上笔记，站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工兵来换岗。他开门，把新的巡逻安排发下去。防御队长接过指令板，点头离开。
段逸站在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药田方向。
宁神花在夜里轻轻摇。
他转身回实验室，拿起铁凿，把那块刻着禁令的石板搬到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坐回桌前，打开另一本空白册子。
封面写着：方案b·非智慧生物质可行性验证记录。
他翻到第一页，写下日期和标题。
笔停了一下。
接着写下第一行字：
材料来源：北林地击毙的地精所携魔兽晶核三枚，初步检测未发现精神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