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还放在数据库上，眼睛看着刚写完的指令。烛光一闪就灭了。石碑上的警报灯亮了三次，这是幽影斥候发来的紧急信号。
他马上打开影像。画面断断续续，雨水打在镜头上，看不清人。但能看见泥地里躺着一个人，铠甲破了，左臂全是血，雨水把血冲得到处都是。那人右手还抓着剑，手指发白。
段逸放大热能图。一个红点在闪，很弱，还在跳动。
“是凯瑟琳。”他认出来了。
她不该在这里。按计划，她早就离开边境了。现在却倒在东线外面，离防线不到三百米。敌人可能就在后面。
他闭眼连上生命之种，立刻下令：“三号小队往西崖走，掩护接应路线。七号小队带藤蔓滑道，从旁边靠近目标。林语者准备遮蔽网，进入静默模式。”
命令刚发完，一道闪电劈下来。影像断了。
段逸站起来，披上防水斗篷。他不能等。如果凯瑟琳死在外面，敌人会顺着血迹找到他们。到时候不只是位置暴露，还会引来大部队清剿。
他拿起腰间的能量瓶，快步走出大厅。外面雨很大，风吹着雨打在脸上，每一步都踩进深深的泥水里。
两个大地力士已经在高处等着。他们背上绑着藤索和石板，用来搭路。段逸点头，三人一起冲进雨里。
山路被雨水泡软了。走到一半，前面传来响声。山体塌了，原来的路被泥石堵住。段逸蹲下看地面，泥土太松，踩上去会陷下去。
“换路。”他说，“走北边沟谷，绕到矿道口。”
大地力士没问原因。他们知道要听命令。
段逸一边走一边连上林语者网络。他让最近的三个节点启动藤蔓，在树之间拉出网，挡住一些风雨。虽然挡不了多少，但能让伤者少淋点雨。
快到矿道时，他看到七号小队已经架好藤蔓滑道。从悬崖顶垂下来的轨道像一条绿藤，连到矿洞口上方。
凯瑟琳躺在滑道起点十米远的地方。雨水打在她脸上，眼皮动了一下，但没醒。
段逸挥手，大地力士上前检查四周。确认安全后，他走过去。
凯瑟琳呼吸很轻。左手伤口开始发黑，毒在扩散。她的体温很低。段逸脱下斗篷盖住她，然后蹲下，一手扶肩一手抱腿，把她背起来。
她的头靠在他背上，湿透的金发贴着他脖子。他能感觉到她在抖。
“撑住。”他说，“马上就到。”
他沿着藤蔓滑道往下走。脚下打滑，几次差点摔倒。大地力士在前后护着他，用身体挡住树枝和落石。
走到一半，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很轻，混在雷声里。但段逸听到了。有人来了。
他加快脚步。最后几步几乎是跑下来的。刚冲进矿洞，身后轰的一声——山坡塌了，泥和木头砸下来，把洞口堵了一半。
段逸靠着墙喘气。凯瑟琳还在他背上，呼吸比刚才更弱。
他把她轻轻放在干燥的角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生命凝露”，用宁神花做的药，能延缓死亡。
他打开瓶盖，用手指蘸了一点，涂在伤口周围。绿色的光渗进皮肤，血慢慢止住了。但毒还在往里钻。
他知道这不够。必须清毒、缝合、输能。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是艾莉安娜。
他闭眼集中精神，通过生命之种发出召唤。这不是普通消息，而是带着急迫情绪的精神信号——情况危急，需要支援，关乎生死。
几分钟后，洞口有动静。
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走进来，叶织斗篷滴着水。艾莉安娜摘下帽子，脸色有点白。这么远传送，对她负担不小。
她一眼看到地上的凯瑟琳，眉头立刻皱起。
她蹲下，摸了摸对方额头，又检查伤口。几秒后抬头说：“毒已经侵入灵魂层了。普通神术压不住。再拖几个小时，意识就会消失。”
段逸点头：“你能治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她看着段逸，“我得用你的生命之种做引导。她的身体排斥外来的能量，只有你授权，我的神术才能进去。”
段逸没犹豫：“怎么做你说。”
艾莉安娜一只手放在凯瑟琳胸口，另一只手握住段逸的手腕。两人掌心相贴，形成回路。
段逸闭眼，慢慢释放生命之种的力量。绿色的光从他体内流出，顺着艾莉安娜的手指进入凯瑟琳身体。
光在她皮肤下游走，碰到毒素的地方冒出黑烟，被光一点点吞掉。
艾莉安娜咬着牙坚持。汗从额头流下，呼吸变重，但手一直稳着。
段逸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下降。精神变累，肌肉发酸。但他不能停。一旦中断，前面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还在下雨。雷声滚过山头，岩壁都在颤。
突然，凯瑟琳的手指动了一下。
艾莉安娜立刻察觉：“她在抵抗！意识还没沉下去！”
段逸睁开眼：“那就别让她倒下。”
“我要加大输出。”艾莉安娜说，“你要稳住连接。”
段逸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魔力全部压进生命之种。光变得更亮，流入的速度更快了。
黑烟慢慢变淡。伤口边缘的黑色褪去，露出新的肉。呼吸也平稳了些。
艾莉安娜松了口气：“暂时稳住了。接下来十二个时辰不能移动她，也不能停治疗。不然毒会反扑。”
段逸点头。他脱下外衣垫在凯瑟琳头下，又从包里拿出保温毯盖住她。
“你留下守着。”他对艾莉安娜说。
“你呢？”
“我去看看外面。追兵可能还在找。”
他站起来，走到被堵住的洞口，用手扒开一点缝隙往外看。雨还在下，视线只能看清十米。但他听到了声音——金属靴踩在泥地上的闷响，越来越近。
他退回来说：“有人来了。”
艾莉安娜没回头：“让他们找不到。”
段逸看了眼昏迷的凯瑟琳，又看了眼正在施术的艾莉安娜。两个人静静守着那个曾想杀他的女骑士。
他走到矿道深处，从墙边拿起一把短斧。这是之前留下的工具。他握紧斧柄，站在通道口，静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雨水顺着岩壁流下，在地上汇成小水流。
一滴水落在凯瑟琳脸上，顺着睫毛滑下，像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