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声还在响，一下，两下，短-长-短。
段逸的手指放在沙盘边的石头上，能感觉到一点点震动。这是工兵组在试新信号，节奏对的，没问题。
凯瑟琳已经往东边走了，背影很直。她没说话，但走得稳，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太阳升高了，地面开始发烫，林子里的光也变得刺眼。
突然，黄灯亮了。
不是一次，是连闪三次，接着金属片又敲出“短-长-短”的声音。这是警报，三级敌情。
段逸闭上眼睛。
生命之种立刻展开感知，他的意识顺着连接扫向前线。幽影斥候看到的画面直接传到他脑子里：密林深处有三队人正在快速前进，穿着灰色斗篷，马蹄包着布，动作很整齐。他们是骑士团，装备好，带头的是个戴鹰头盔的男人。
他们离旧猎道入口不到两公里了。
比预计快了十分钟。
段逸马上下令：“b7组封路，c3弩炮预热，大地力士进掩体。林语者启动藤蔓网，挡住两边。”
命令通过意识直接传到军官脑中，没人说话，也没人确认，大家都懂。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二个哥布林军官同时行动。他们不需要再问，身体已经记住该怎么做。
凯瑟琳站在高处看着隘口，看到黄灯后立刻举起铜哨。她没吹，只是紧紧握住。
她在等红灯。
段逸站着没动，眼睛一直闭着。他的精神分成十几股，连着前线各个小组。他知道大地力士躲在岩石后面，手放在机关杆上；符文工匠正在激活能量灯塔，绿色魔力沿着地缝流向埋点；林语者的脚踩进土里，正和植物连上线。
敌军前锋试探着进了第一道警戒区。
咔。
藤蔓感应绳断了。
红灯连闪两次！确认攻击！
凯瑟琳吹响铜哨。
声音很尖，划破空气。
伏击开始了。
她大喊：“放箭！”
几支箭从掩体射出，落在敌人前方五米，然后立刻撤退。这是假动作，为了吓乱对方。
果然，鹰盔骑士冷笑：“就这？一群绿皮虫也敢埋伏？”
他一挥手，队伍加速冲进狭窄通道。
段逸睁开眼。
他看到了。
一半敌军已经进了伏击圈，正好卡在塌方区和陷坑之间。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天。
下一秒，能量灯塔全亮，红灯连闪三次——总攻！
轰！
两边山壁炸开，提前松动的大石头滚下来，一下子堵住退路。三匹马被砸中，惨叫不止。
地面裂开，三个陷坑掀开伪装，两个骑士连人带马掉进去，尖刺扎穿铠甲。
藏在岩缝里的弩炮同时开火，破甲箭扇形扫射，专打关节和面罩缝隙。到处都是惨叫声。
凯瑟琳从掩体跳出来，手里拿着改良过的轻甲剑。剑更薄，轻了百分之二十，挥起来几乎没有阻力。
她没冲正面。
她绕到侧面，贴着岩壁走。脚步轻，呼吸稳。
鹰盔骑士终于发现不对，大吼：“结阵！魔法师准备驱散陷阱！”
一个穿长袍的人举起法杖，开始念咒。
段逸立刻察觉。
他通过生命之种命令幽影斥候队长：“打断施法，别让他念完。”
两个黑影从树上跳下，飞镖直奔魔法师眼睛。那人低头挡了一下，咒语被打断。
凯瑟琳抓住机会。
她冲刺，蹬地，跳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再跃向鹰盔骑士背后。
对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她一剑刺进他右肩的铠甲缝，剑尖扎进肉里，血喷出来。
骑士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下来。战马受惊，撞倒旁边两人。
敌军阵型乱了。
有人喊：“首领受伤！撤！”
剩下的骑士拖着伤员往后跑，但退路被石头堵死，只能往边上爬，动作很乱。
段逸下令：“幽影斥候追上去查清楚，看有没有后援。林语者封死所有岔路，设第二道警戒。”
他说得平静，但额头出汗了。连续用生命之种让他脑子发沉，像压了块石头。
他靠在岩石上，喘了几秒。
硝烟还没散。
凯瑟琳站在通道口，剑尖点地，肩膀微微起伏。她的轻甲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一缕头发散了，贴在脸上。
她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鹰盔骑士，那人正被人拖走，嘴里还在骂：“你们死定了……教会不会放过你们……”
她没理他。
转身走向段逸。
“伤亡怎么样？”她问。
“两个大地力士轻伤，一个林语者扭了脚。没人牺牲。”段逸说，“陷阱效果达到百分之八十七。”
凯瑟琳点头。“比训练时强。”
她说完走到一台倒下的弩炮旁，弯腰捡起一根断掉的支架。金属变形了，显然是承受不了太大力量。
她看了看，抬头对段逸说：“这个位置的固定栓要加厚，下次可能撑不住第二轮。”
段逸看着她。
这一刻他明白了。
他不用再把每个命令拆成代码输入系统了。他找到了一个能和他一起做决定的人。
不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
是搭档。
远处传来脚步声，巡逻组回来了。他们确认敌人全跑了，没留伏兵。
凯瑟琳把断支架交给一个工兵组长。“拿去工坊，让布伦希尔德看看能不能改。”
那人接过，敬礼离开。
她又看向段逸：“下一步，审俘虏。必须搞清楚谁派他们来的。”
段逸刚想说话，忽然皱眉。
他闭眼，用生命之种再扫一遍。
东边树林边缘，有一小股热源靠近。速度慢，但方向很准。
不是军队。
是一个人。
段逸睁眼：“林语者发现一个单独目标，从北坡下来，没带武器。”
凯瑟琳立刻警觉：“还有多远？”
“三公里，十五分钟后到防线外五十米。”
“不开火，不接触。”她下令，“让他走到警戒线，再由幽影斥候控制。”
段逸补充：“通知符文工匠准备审讯室。如果他是冲我们来的，必须马上知道目的。”
凯瑟琳盯着树林方向，手按在剑柄上。
她不动。
段逸也不动。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那条满是石头和血迹的通道。
风吹散了一些烟。
一个哥布林士兵走过，停下，看着凯瑟琳。
然后他举起手，行了个不太标准但很认真的礼。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没人喊口号，没人欢呼，只是站直，举手。
凯瑟琳没回头。
但她挺直了背。
段逸看见这一幕，心里轻松了一点。
他知道这些士兵不会再只听系统的命令了。
他们会听她的。
因为她一直站在最前面。
战斗还没结束。
残局还在收拾。
远处树林边，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穿旧皮甲，走路一瘸一拐。
凯瑟琳低声说：“准备活捉。”
段逸点头。
他抬起手，准备再次连接生命之种发令。
就在这时，凯瑟琳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她眼神变了。
“等等。”她说，“你看他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