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指在控制台边上敲了一下。石板上的数据还在动，但他没再看那些数字。他闭上眼睛，把意识连进生命之种的网络里，一个个检查子体的状态。昨晚那十几个个体留下的“安心”和“归属”感觉还在，而且像水波一样慢慢传开。
他打开农业区的记录视频。画面里，那个林语者把净水放进同伴工具袋的动作被放慢了三倍。段逸盯着他的手，又看了情绪频率图——分享发生时，给水的人脑波有一点点上升，接水的人则有一段五秒的平稳波动。
这不是偶然。
他睁开眼，打开调度碑的编辑页面，在功绩分类下面加了一条：“协作行为”。后面写：主动帮没被指派任务的同伴完成工作，记一次功，优先分好资源。保存后，系统自动把这条规则发给了所有子体。
天刚亮，第一批巡逻队出发前，段逸站在灵田区的空地上。他没说话，只是讲了昨晚的事。谁做了什么，谁得到了帮助，结果怎么样。说完他就走了，没提奖励，也没说纪律。
中午，运输组报告，两个本该休息的工兵替生病的队友清完了矿道。调度碑自动记录，标为“首次协作响应”。
下午，段逸去矿区巡查。他走到一个搬矿渣的工兵旁边停下。那人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
“你每天清出来的这条路，”段逸说，“能让后面的人少摔两次。”
那人不动，耳朵轻轻抖了一下。
“以前这种活干完就没人记得。”
工兵低下头，继续干活，但节奏变了，比之前稳了很多。
接下来三天，段逸换了巡查路线。他不再只走主路，而是进了偏僻的地方。他在排水渠边看到两个工兵蹲着修滤网，他就过去帮忙。他们在雨夜里发现隧道有塌方风险，提前搬来木头撑住。这些事没人下令，也没人上报，但调度碑都记下了。
第五天早上，段逸叫所有人到灵田空地集合。他站在石台上，身后是艾莉安娜准备好的投影设备。
“今晚开始，每周放一段影像。”他说，“内容是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第一段是开荒那天。画面里，第一批工兵在泥水里挖沟，有人摔倒，旁边的人马上拉他起来。没人催，也没人停。
段逸指着屏幕：“你们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散场后，他留在原地，看大家离开时的样子。有人回头看了好几次，好像想记住画面。
第七天，一名大地力士去检查隧道承重。回来时用手势说，他曾一个人扛住断掉的梁。那时没人看见，也没人记录。
段逸听完，立刻拿出刻刀，走向东线主通道入口的墙。
“从今天起，这条隧道叫‘力士通道’。”
他一笔一笔刻下名字。周围安静下来，其他子体站在不远处看着。
刻完最后一个字，他退后一步。没人鼓掌，但接下来十二小时，这条隧道的巡逻次数多了两倍。
第十天晚上，段逸关掉了所有指挥指令。他没有发布任务，只是打开监控，看子体还能不能正常做事。
凌晨两点，三个夜巡的工兵发现排水渠堵了。他们没上报，直接动手清理。一人跑去拿工具，另外两人用手挖开泥。处理完后，他们在调度碑打卡，备注：“自主行动，已解决。”
段逸看着弹出的记录，手指停在确认键上。他知道，这一刻很重要。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又聚在调度碑前。阳光照在新刻的名字上，有点反光。
“你们现在做的事，”段逸说，“不是因为我让你们做的。”
他停了一下。
“是因为你们知道——这是我们的家。”
没人喊口号，也没人欢呼。但他们站的位置变了。原来乱站，现在自然分成小组，靠得更近。有些人低头看着脚下的地，像是第一次看清它。
段逸转身走进指挥所。控制台上，生命之种的情绪图显示，群体忠诚值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上升。红色警报没了，黄色提示只剩百分之三，绿色区域覆盖全部。
他打开安防监控，准备安排幽影斥候的新巡逻计划。就在他要点“生成路线”时，右下角跳出一条新记录：
【农业组林语者小队，主动调整灌溉顺序，保障育苗区用水。行为性质：非指令性协作。已记功。】
段逸点了确认。
下一秒，调度碑的感应晶石闪了一下，排名榜自动更新。第一名不再是任务最多的岩步，而是一个从没上过榜的名字——叶语。
这个名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累计发起协作行为七次，影响十二个单位。
段逸看着屏幕，慢慢把手伸向通讯开关。
“通知幽影斥候，”他说，“从今晚起，巡逻路线加三号缓冲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