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走出阳光房，没有去指挥室。他沿着小路往北走，地面有点湿，脚踩上去很轻。刚才给米娅画符文时，他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担心，也不是累，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拉紧了。
他知道这感觉从哪来。
内部的事暂时稳住了。身份识别符文能防止有人冒充，巡逻队换了新路线也不容易被摸清。但这些只能防进来的人。如果敌人还没靠近就被发现呢？如果能提前知道他们藏在哪棵树后面就好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前面的老林子。树根缠在一起，枝叶连成一片，那是艾莉安娜设的自然感应结界的主节点。风吹过来，叶子动了一下，但他觉得不对——风太安静了，不像平常夜里该有的样子。
他闭上眼，用生命之种接入精神网络，扫了一遍外围。没有异常信号，子体都在岗，巡逻也正常。可他还是站着没动。
几秒后，他伸手按在最近的一棵树干上，送进去一丝能量。绿色的光顺着树皮往下走，渗进土里。这是他和艾莉安娜约好的暗号，只要他触发结界共鸣，她就知道测试开始了。
不到一分钟，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
艾莉安娜来了。她穿着长袍，手里拿着法杖，头发上有露水，像是刚从林子里穿过来。她走到段逸身边，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我想试试。”段逸说，“能不能让结界不只是知道‘有人’，还能知道‘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艾莉安娜点头。“我改了一点。加了情绪共鸣模块。现在它不只看有没有生命，还会读心跳、呼吸和肌肉紧张。如果一个人带着敌意靠近，就算隐身，也会留下痕迹。”
段逸看着她。“什么时候开始改的？”
“你做符文的时候。”她说，“你在防身份，我在防意图。两个一起用，才更安全。”
段逸没再问。他退后一步，做了个手势：“试吧。”
艾莉安娜转身面向树林，站稳身子，左手扶住树根，右手举起法杖。她低声念了一句咒语，声音不大，但空气轻轻震了一下。
地上冒出细小的绿丝，一根根从泥土里钻出来，像网一样向四周铺开。它们贴着地面爬，穿过草丛，绕过石头，一直延伸到三十步外。每根丝都微微发亮，随风晃动。
段逸盯着那些光丝。他能感觉到它们和自己的生命之种有微弱连接，不是控制，而是共享信息。就像两套系统各自运行，但在同一个频道上说话。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又过了十秒，艾莉安娜忽然抬手。
“东北方向，三十步，蹲着。”她压低声音，“心跳每分钟一百四十七，呼吸乱，肾上腺素高。这不是迷路的人。”
段逸眼神一紧。“确认是敌人？”
“确认。”她说，“他在压抑情绪，但身体反应骗不了人。结界已经锁定了位置。”
段逸点头。“动手。”
艾莉安娜挥动法杖，绿光一闪。
下一秒，三根粗藤蔓从地下冲出来，扑向三十步外的一块岩石后面。泥土炸开，树叶飞起，一个黑影猛地跳起来想逃，但第二波藤蔓早就等着了。它们缠住那人的腿和手，狠狠往下拽，把他摔在地上。那人挣扎着要滚，第三波植物从两边夹击，把他的肩膀和腰死死捆住。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段逸快步走过去。那人穿着普通旅人的衣服，脸上抹了灰，但靴底有一道划痕，露出一点金属反光。他认得那种材质——深渊合金，上次在俘虏身上见过。
他蹲下身，手指碰了碰那人的手腕。皮肤冷，但脉搏跳得很快。这不是普通的间谍，是专门训练过的渗透者。
他回头看向艾莉安娜。
她站在原地，法杖顶端还亮着绿光，照出地上那人的轮廓。她脸色有点白，但站得很稳。
“你怎么做到的？”段逸问。
“我把自然神术的感知改了。”她说，“以前靠体温和魔力判断位置，现在加上了情绪反馈。愤怒、恐惧、杀意，这些会改变身体的能量流动，结界能抓到这种变化。”
段逸站起来，看着被绑住的间谍。“所以你不只是发现了他，你还看出了他的意图。”
“不是看心。”艾莉安娜说，“是看身体反应。人可以装平静，但心跳、出汗、肌肉收缩，这些瞒不过自然。”
段逸沉默了几秒。他原本觉得最可靠的防御是技术、符文和制度。但现在他看到了另一种方式——更快、更准、更安静。
“这比警报还可靠。”他说。
艾莉安娜没笑，也没回应。她只是举着法杖，让绿光照着俘虏。“我要记录这次数据。下次可以把范围再推远十步。”
段逸看着她。这一刻他明白，艾莉安娜从来不是配角。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守卫这里，只是没人真正懂。
他低头看地上的人。这家伙明显是冲领地来的，目标可能是资源区，也可能是指挥中心。如果没有升级结界，他很可能已经混进去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这个模块的？”他又问。
“三天前。”她说，“你让凯瑟琳重排巡逻队那天。我知道光靠人守不住所有方向，所以我让结界学会分辨好坏。”
段逸点点头。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地图前站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原来她那时就在想这个。
“以后这种事不用等我下令。”他说，“只要你觉得需要，可以直接启动。”
艾莉安娜转头看他。“你是首领，决定得你来做。”
“但现在我知道了。”段逸说，“有些事你比我懂。信任不是靠命令来的，是靠结果。”
艾莉安娜停了几秒，轻轻点头。
两人站在林子里，谁也没说话。俘虏还在挣扎，但藤蔓越收越紧。结界的绿丝慢慢收回地面，只剩法杖上的光还亮着。
段逸最后看了一眼东北方向。那里是一片密林，平时很少有人去。但现在他知道，只要有恶意存在，不管藏得多深，都会被这张看不见的网抓住。
“下一步。”他说，“把情绪共鸣模块接到主控系统上。一旦触发，自动标记位置，通知最近的巡逻队。”
“需要我的魔力核心做中继。”艾莉安娜说，“我可以把它嵌进结界中枢。”
“你能行？”
“能。”
段逸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躲，也没有犹豫。
“那就做。”他说，“明天就开始。”
艾莉安娜应了一声，抬手召来一根细藤，把俘虏吊离地面，准备带回监禁区。段逸没走，留在原地检查结界节点的状态。
他把手放在树根上，感受能量流动。绿丝虽然收回去了，但底层循环还在运行。就像一张网，平时看不见，但随时准备收紧。
他正要松手，忽然发现一处数据波动。
不是来自俘虏的方向。
是东南角，靠近旧矿道入口的地方，有一条微弱的情绪信号闪过。时间极短，几乎抓不住，但确实存在——心跳加快，呼吸变浅，停留不到两秒。
他立刻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树影重重，什么也看不见。
他按下生命链接，调出最近三十秒的监控记录。没有子体经过，也没有巡逻覆盖那片区域。
但他知道，刚才不是错觉。
他转身对艾莉安娜说：“东南方向，旧矿道口附近，刚出现一个短暂信号。你还能查吗？”
艾莉安娜闭眼，把法杖插进土里。绿光顺着根系蔓延出去，扫描那片区域。
五秒后，她睁开眼。
“有痕迹。”她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不到十秒，然后走了。情绪特征和这个俘虏一样——高度紧张，带有攻击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