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可以教我怎么做这个排骨吗？”
这句话，在接下来几天，如同一个温暖的回响，萦绕在曲松十的心头。
它不仅仅是一句关于烹饪的询问，更像是一个信号，宣告着路回终那座坚固堡垒，终于主动为她开启了一扇小小的窗。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
没有紧急的工作通知，没有需要应酬的饭局，是一个兑现承诺的完美时机。
“姐姐，现在有空吗？”曲松十敲了敲书房虚掩的门，探进头去，“要不要来学做糖醋排骨？”
路回终正对着电脑屏幕审阅一份报告，闻言抬起头。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间没有丝毫犹豫。
“好。”
她站起身，走向厨房，步履从容，仿佛这只是日程表上再普通不过的一项安排。
厨房里，食材已经备好。
新鲜的小排，姜片，葱段，还有曲松十提前调好的秘制糖醋汁——料酒、生抽、老抽、香醋、白糖和清水按照一定比例混合，静静等待主角的登场。
“首先，排骨要冷水下锅，放点姜片和料酒，焯一下水，去掉血沫和腥味。”
曲松十系上围裙，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语气轻快，像个耐心的小老师。
路回终站在她身侧，微微倾身，目光专注地跟着她的动作。
她靠得不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但那份全神贯注，让这个小小的厨房空间变得有些不同。
“水开之后，大概煮两三分钟，看到这些浮沫了吗？用勺子撇掉，然后捞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
曲松十将焯好水的排骨捞出，沥干水分。
她侧过头，发现路回终正认真地看着她手里的漏勺，那双平日里锐利冷静的眼睛，此刻映照着灶台的火光，竟显得有些……温顺。
心尖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甜。
“接下来是炒糖色。”曲松十往锅里倒了少许油，放入冰糖，“这一步很关键，火候不能大，要慢慢炒，看到冰糖融化，变成这种枣红色，冒小泡泡的时候，就立刻把排骨倒进去翻炒，让每块排骨都均匀上色。”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操作着锅铲。
糖色在锅里发出细密的滋滋声，浓郁的焦糖香气弥漫开来。
“来试试？”
曲松十将锅铲递给路回终，眼神带着鼓励。
路回终迟疑了一瞬，接过锅铲。
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握住锅铲的姿势却带着处理文件时的严谨，显得有些僵硬。
她学着曲松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翻动锅里的排骨，动作生涩，生怕用力过猛将糖色炒糊。
曲松十站在她身边，微微靠后一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无比可爱。
“对，就是这样，轻轻推动就好……”她轻声指导，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也许是太过紧张，路回终手腕一个不稳，一块裹满糖色的排骨被颠出了锅沿，带着滚烫的酱汁，直直朝着她的手背落去——
“小心！”
电光火石间，曲松十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路回终握着锅铲的手腕，向旁边一带，另一只手迅速关小了灶火。
滚烫的排骨和酱汁擦着路回终的手背边缘，落在了料理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危机解除。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锅里余温带来的细微咕嘟声。
曲松十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手掌，正紧紧包裹着路回终的手腕。
掌下的肌肤微凉，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腕骨坚硬的轮廓，以及皮肤下，脉搏一下下急促的跳动。
而路回终，似乎也完全愣住了。
她身体微僵，低着头，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曲松十的手心很暖，甚至有些烫，那温度透过皮肤，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空气中弥漫着焦糖的甜香、油脂的香气，还有一种骤然升腾的、无声的张力。
曲松十能闻到路回终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她们靠得极近，近到能看清路回终微微颤动的长睫，和那抿紧的、线条优美的唇瓣。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握着对方手腕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想松开，却又贪恋这片刻的、意外的亲密。
路回终率先回过神来。
她极轻地动了一下手腕。
曲松十像被惊醒一般，立刻松开了手，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对、对不起，姐姐，我……”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是该道歉自己的唐突，还是该解释刚才的紧急情况。
“……没事。”
路回终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她收回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在抵抗那残留的、灼人的温度。
她没有看曲松十，目光重新投向锅里。
“接下来……该放料汁了？”
她试图将一切拉回正轨，但那微微泛红的耳廓，和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啊，对，对……”曲松十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旁边那碗调好的料汁，“现在把料汁倒进去，再加点热水，水量差不多没过排骨就行……”
接下来的步骤，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加入料汁，加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流程依旧在进行，但厨房里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一种微妙的、带着温度的东西在空气中流淌，每一次不经意的视线交汇，都像火星溅入干燥的草原，瞬间点燃一片无声的燎原。
指尖相触的瞬间，那短暂却清晰的温度，如同一个烙印，留在了彼此的皮肤上，也烙进了心里。
路回终沉默地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排骨，酱汁在慢炖中渐渐收紧，变得浓稠油亮。
她的心，似乎也像这锅里的汤汁，被某种陌生的、温暖的情绪，慢慢熬煮着，翻滚着，无法平息。
而曲松十，则偷偷用余光描摹着路回终的侧影，心里既有着刚才冒失的懊恼，又有着一丝隐秘的、破土而出的喜悦。
她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无意中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她们，似乎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越界中，窥见了对方，以及自己内心，那无法掩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