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在密集的工作中度过。
曲松十几乎没怎么抬头，时间被会议、邮件和不断修改的文档填满。
“萤火”项目正式启动后，各种琐碎但重要的事务像潮水般涌来——团队成员确认、开发环境搭建、美术风格第一轮评审、运营方案初步沟通……每个环节都需要她参与决策或协调。
李琰说得对，资源多了，盯着这个项目的人也多。
下午和运营部的会议就遇到了阻力，对方质疑玩家共创内容的可操作性和风险控制，要求提供更详细的运营预案。
曲松十没有急躁，她提前准备了三种不同量级的运营方案，从保守到激进，数据详实，逻辑清晰。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时，运营部负责人的态度明显缓和。
“思路很完整。”对方最后说，“那我们按中间档的方案先试行，根据数据反馈再调整。”
“好的，谢谢王总监支持。”曲松十微笑着送走对方，回到座位上时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了眼手机，路回终上午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聊天窗口顶端——简短的[早]，附带一张深城清晨的天空。
她忙到中午才回复，路回终那边大概也在忙碌，回复得很简略。
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曲松十收拾好东西，给路回终发了条消息：[姐姐，我下班了。今天顺利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应该还在忙。
曲松十起身离开办公室。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忽然意识到——明天晚上，路回终就要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涌起一阵雀跃，连日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回到公寓，打开门的瞬间，那种空荡感依然存在。但没关系，家里的另一个女主人很快就要回来啦。
她换了衣服，走进厨房。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但前天出门前她特意冻了些自己包的饺子。
烧水，下锅，看着白胖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心里涌起一种简单的满足感。
吃饭时，她打开平板，找了部轻松的综艺当背景音。
但注意力总是不集中，眼睛时不时瞟向手机。
路回终还是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八点多，手机才终于震动。
姐姐（爱心emoji）：[刚结束。今天比较顺利，明天上午最后一场会，下午的航班。]
曲松十几乎是秒回：[太好了！航班号发我，我去接你。]
路回终发来航班信息，然后是：[不用特意请假。]
（小狗emoji）：[我不请假，正常下班过去，时间刚好。]
曲松十计算着时间，飞快打字。
（小狗emoji）：[姐姐你晚饭吃了吗？]
姐姐（爱心emoji）：[在酒店餐厅吃了。你呢？]
（小狗emoji）：[吃了饺子，自己包的。]
曲松十拍了个空碗发过去。
（小狗emoji）：[等你回来给你煮新的。]
屏幕那边静默了片刻，然后发来两个字：[想你。]
曲松十看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温柔地攥了一下。路回终很少这么直接地表达情感，尤其是在文字里。
她打字回复：[我也好想你，特别想。]
这一次，路回终直接拨了视频过来。
接通时，屏幕那边的背景是酒店房间，路回终靠在床头，看起来确实很疲惫，但眼神是柔和的。
“饺子好吃吗？”她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好吃，但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曲松十把平板放在桌上，调整了一下角度，“姐姐你看起来很累。”
“还好，就是连续开会比较耗神。”路回终揉了揉眉心，“深城这边湿度高，有点不适应。”
“那明天回来好好休息。”曲松十说，“我给你放好洗澡水，煮点暖胃的汤。”
路回终看着她，眼神很深：“好。”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曲松十在说今天的工作——运营部的会议、美术部传来的第一版概念图、技术部反馈的环境搭建进度。
路回终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出一两句建议，更多的是肯定。
“你现在处理这些已经很熟练了。”路回终说，“比我当年这个年纪强多了。”
“因为有好老师。”曲松十认真地说，“李总监，还有姐姐你。”
路回终摇摇头：“是你自己够努力。”
视频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以路回终的一个哈欠结束——她确实累了。
“姐姐早点睡。”曲松十不舍地说，“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视频，公寓重新陷入安静。但这一次，曲松十心里是满的。
她收拾好碗筷，洗澡，然后靠在床头看书。明天晚上，这张床的另一边就会有人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周三的工作日，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曲松十努力集中精神处理工作，但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晚上。她反复确认了航班时间——晚上七点二十落地，如果不延误，八点左右能到出口。
下午五点，她提前完成了手头紧急的工作，和李琰报备了一声，便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去机场的路上，她打开车载电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这种期待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等待一场重要的考试结束，或者一次期待已久的旅行开始。
但又不一样。那时的期待是对未知的向往，而现在的期待，是对已知的归人的期盼——她知道会见到谁，知道见面后会说什么，知道那个人会给她一个怎样的拥抱。
这种确定性，比任何未知的浪漫都更让人心动。
到达机场时还不到六点。曲松十在到达层找了个能看到出口的位置坐下，打开手机处理一些零散的工作邮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厅里的广播不时响起，人群来了又走。
六点五十，路回终的航班状态更新为“已降落”。曲松十收起手机，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出口。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她看到其他航班的旅客陆续出来，有被家人热情拥抱的，有独自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的，有情侣重逢接吻的。
机场永远上演着离别与重逢的故事，而今天，她是故事的主角之一。
七点二十五分，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路回终穿着一身利落的商务装——深灰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手里拖着那个出差常用的深蓝色行李箱。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疲惫，但背脊挺直，步伐稳健。
几乎是同时，她也看到了曲松十。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路回终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加快，朝这边走来。
曲松十迎上去。在距离还有几步的时候，路回终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
下一秒，她被拥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路回终身上有淡淡的飞机舱的味道，混合着她常用的香水后调，还有属于她本身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的手臂环得很紧，下巴轻轻搁在曲松十的头顶。
曲松十也用力回抱，脸埋在她肩窝，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她小声说，声音有些闷，“欢迎回来。”
路回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又抱紧了些。良久，她才低声回应：“嗯，回来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几秒，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并不算久，但对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传达所有的思念。
松开时，路回终的手很自然地滑下来，握住曲松十的手。她的掌心温热，指腹的薄茧蹭过皮肤。
“等很久了？”她问，拉着曲松十往停车场走。
“没有，刚到一会儿。”曲松十说着谎，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累吗？”
“有点，但看到你就不累了。”路回终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情话。
曲松十耳朵一热，握紧了她的手。
去停车场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手指始终交缠着。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滚动声，像心跳的节拍。
打开车门，路回终发现副驾驶竟然有一捧鲜花——热烈的、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的鲜花，被束在一起，热闹又和谐。
“之前没想起来送花，但我会进步！”曲松十偷瞄路回终惊讶又惊喜的面容，小小地臭屁了一下。
“嗯，好棒。我很喜欢。”
上车后，路回终才真正放松下来。她解开西装外套最上面的扣子，靠在椅背上，抱着花长长地舒了口气。
“深城那边怎么样？”曲松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谈成了。”路回终简短总结，侧头看她，“你这几天呢？项目推进还顺利吗？”
“顺利！”曲松十开始详细汇报，从运营部的会议到美术部的进展，语气里满是干劲。
路回终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车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逝而过，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所以这周应该能把核心团队完全确定下来。”曲松十说完，看向路回终，“姐姐你觉得呢？”
“很好。”路回终给出肯定，“节奏把控得不错，既没有太冒进，也没有太保守。”
被夸奖的曲松十开心地笑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对了，我给姐姐带了点心，路上吃。”
是她下午特意绕路去买的，路回终喜欢的某家老字号糕点。
路回终接过来，打开纸袋看了一眼，眼神柔软：“谢谢。”
她拿出一块，咬了一小口，然后很自然地递到曲松十嘴边：“尝尝。”
曲松十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这个分享的动作如此自然，像是做过千百次。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时，已经快九点了。停好车，拿行李，上楼。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镜面墙壁映出她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开门，进家。
暖黄的灯光自动亮起，熟悉的布局和气息扑面而来。路回终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这个她离开了三天的家，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还是家里好。”她轻声说。
曲松十已经放下包，转身看她：“姐姐先去洗澡吧，热水应该已经好了。我去煮点汤，你喝完再休息。”
路回终没有反对。她把行李箱放在客厅角落，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朝浴室走去。
曲松十进了厨房。她提前煲了排骨汤，现在只需要加热一下。炉火点燃，汤锅慢慢冒出热气，香味渐渐弥漫开来。
浴室传来水声。曲松十靠在料理台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里一片安宁。
二十分钟后，路回终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半干，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曲松十忙碌的背影。
“好香。”她说。
“马上就好。”曲松十关火，盛汤，“姐姐去餐桌坐着吧。”
汤是简单的玉米排骨汤，清澈的汤面上飘着几点油星和葱花。路回终在餐桌前坐下，接过碗，喝了一口。
温暖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驱散了长途旅行的疲惫。
“好喝。”她评价。
曲松十坐在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看她喝汤，眼睛弯成月牙：“那就多喝点。”
一碗汤喝完，路回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看着曲松十收拾碗筷，忽然开口：“幺幺。”
“嗯？”
“过来。”
曲松十放下碗，走到她身边。路回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很亲密，曲松十的脸瞬间红了。但她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靠进路回终怀里。
她们有好些天没亲昵了。
路回终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深深吸了口气。
“想你了。”她再次说，这次声音更轻，更像叹息。
曲松十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侧过头，在路回终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路回终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两人自然而然地就吻在了一起。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有两盏灯为彼此亮起，有两个人为彼此归来。
再在床上躺下时，路回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曲松十钻进被子，很自然地靠过去，枕在她肩上。
两人都耗了不少体力，于是就只是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姐姐。”
“嗯？”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不想评价。”
“以后出差，我都要去接你。”
路回终在黑暗中笑了：“好。”
“也要送我。”
“好。”
“还要……”
“还要什么？”路回终侧过头看她。
曲松十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路回终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睡吧。”
“晚安，姐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