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little pony~my little pony~ ”
秦曦在姑姑手机上给自己设置的专属铃声在饭桌上响起。
秦砚已经挂了两个了，铃声依旧不断。
夏昭谢体贴道：“秦老板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接吧。”
秦砚点开手机，秦曦龇着牙怼在摄像头上：
“姑姑！你在北城怎么样啊？真的不回来吗？”
“不回去。”
秦砚的脸被火锅的热气掩盖着，秦曦又问道：“姑姑，你在干嘛啊，我看不清你了。”
秦砚举起手机，扫了一下桌上的火锅，“我在外面吃饭呢。”
她不小心扫到夏昭谢。
秦曦眼尖嘴快，“夏老师好！”
只听一个男声在对面问道：“你刚说她在跟谁吃饭？”
秦砚意识到不好，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跟夏昭谢在一起吃饭，说不定又要嚷自己，她连忙将话头揽过。
“你不是应该在h国吗？”
秦肃笑了下，“我工作处理完了，当然在家啊。”
秦砚偷看了一眼夏昭谢，敷衍道：“好了好了，我不回去，我在北城还有事呢，挂了。”
两人一开始还能围绕着被拆掉的泰国餐厅友好交流，但现在却好像不能了。
其实那天在办公室看见秦砚的时候，夏昭谢是有些震惊的，震惊她居然是秦曦的姑姑。
在百度上，只能搜到秦砚的信息，根本看不到她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就更不用提秦曦了。
夏昭谢眼神一暗，她当年到底骗了自己多少？
“秦老板还有个哥哥？”
秦砚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们一家人，除了我，其他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在网上还没有公开过，我希望……”
夏昭谢笑了一下，“我不会无聊到去爆料鸿宇总裁的家事。”
“谢谢。”
秦砚笑了一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现在在北城好多了，少了很多念叨，夏老师呢？夏老师不跟家人住吗？”
夏昭谢举起酒杯，心中暗笑，就你还试探我？以前陈墨在她面前有什么话就不直问，喜欢迂回，没想到十年后还是这样。
两个人明明认识，却要装作不认识，酒精的挥发让她脑袋昏昏沉沉，但是精神很亢奋，她不介意陪秦砚游戏一下。
“我现在一个人住，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住在镇上。”夏昭谢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分开住之后，确实少了很多唠叨啊。”
她温柔地笑笑，“清静多了。”
秦砚很奇怪，夏昭谢怎么会觉得夏青烦人的。
她心中万千疑问，全部都纠结在一起，根本就端不住，只是忙不迭地打听：
“我爸妈年纪大了，毛病一大把，还总是不听我的话，我头疼的很。”
秦砚做作地揉揉额头。
根据她的经验，如果想跟人聊天，就找共同话题，一般情况，你诉说了自己的，对状况方就会说出自己的状况，要么表示赞同，要么表示反对。
可惜夏昭谢不属于一般情况。
“噢，那要辛苦秦总了。”
秦砚心里焦急，好不容易约出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夏昭谢眼里，秦砚就像是拿着透明的骰盅在跟她赌大小，还演得像模像样的。
夏昭谢气定神闲，又东拉西扯了好些话题，什么学校要翻新了，教师要评选了，学生要成绩又下降了。
她看着秦砚心里焦急，面上却还要端着就觉得好笑。
她不由自主地夹菜，吃得肚子滚圆才反应过来，夏昭谢停下夹菜的手，打了个嗝。
她吃了这么多，却不想吐。
相亲对象在她面前耍心思打探的时候，她一口没吃就觉得反胃，可见秦砚还是不同的。
夏昭谢心口一闷，看了看表：“秦老板，跟你吃饭很愉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
秦砚一愣，抓了衣服钥匙，“我送你吧，我没喝酒。”
夏昭谢点点头，要去结账。
秦砚抢着买单，“这次我做东，下次夏老师再请我吃饭。”
夏昭谢一怔，没有回话，转身向车上走去。
她开了一天的会，本就累得不行，靠在玻璃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还在车上，身上还盖着秦砚的衣服。
夏昭谢揉揉眼睛，前方车灯明亮，望不到尽头。
“醒了？喝口水吧。”秦砚递来一瓶水。
夏昭谢看她一眼，“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秦砚目视前方，导航还在车前面亮着，“抱歉，三分钟前，我走错路了。”
夏昭谢欲言又止，算了，这人路痴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夏昭谢坐直身子，“我给你指路，掉头。”
“这条路前面出了车祸。我们堵车了。”
夏昭谢又倒下了。
狭小的车厢，故作不熟的两个人。
已经十二点了。
夏昭谢格外难熬，偏偏手机还没电了。
秦砚揪起充电线，“我看夏老师用的是鸿宇，我这是快充。”
夏昭谢不自然地插上手机，她这几年就一直有在关注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机也换成鸿宇产品了。
她家里还有一堆鸿宇科技的电器，有些都是早年的老产品了。
夏昭谢偏头往外看，秦砚忽然问道：“夏老师不用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什么的吗？”
夏昭谢没看她，“不用，我妈这个点早就睡了。”
“哦，我们公司新出的手环有专门针对老年人的身体检测功能，不知道夏老师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的测试用户，我可以赠送鸿宇科技家庭套餐，包上门安装的。”
秦砚笑得温和有礼。
还上门安装，我妈要是见了你，能把你拆了，夏昭谢在心里预演了一下秦砚和母亲见面的场景，打了个寒颤。
“不用了……”
“哦？是我们公司那些服务不到位吗？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直接投诉。”
秦砚笑得像狐狸。
“我已经买过你们的手环了，挺好用的。”
秦砚眼神一亮，挑挑眉头，“原来夏老师还是鸿宇的忠实粉丝。不知道上一次周年庆的活动送的礼物，夏老师觉得怎么样？”
“那个耳机……也挺好的。”
秦砚勾起嘴角，心中暗喜，原来她一直在用，真是有缘。
“那就好，下次福利更多，夏老师一定要参与。”
“好。”
夏昭谢彻底清醒了，这秦砚今天晚上步步紧逼，到底要干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秦砚之前的态度，在停车场，面包店，冷言冷语，毫无耐心，今天晚上自己就算说些毫不相干的话，她都能硬接下去对自己也是体贴备至……孔雀开屏一样。
夏昭谢一阵心慌，车还在路上堵着，她把窗户摇下，冷风呼得刮进来。
夏昭谢松开安全带，秦砚带着不解，“夏老师，你要干什么？”
她转过身子，要把头探出窗外，秦砚下意识伸手去抓她腰带，手在半路，又硬生生收回去。
冷风迎面而来，吹得她直流眼泪，她很快又把头缩回来了。
盯着秦砚的目光，她怯怯地说道：“我困了，吹吹风。”
秦砚皱起眉头，看了看手机。
“夏老师，今天晚上在这里完全是我的错误，这附近有至臻连锁的酒店，你要不先将就一晚上，我明天再来接你？”
夏昭谢怔在原地。
秦砚点着手机，已经在打算订酒店了，“不知道夏老师明天有事没有，附近有两个酒店都是至臻旗下，一个早饭好吃，一个自助好吃，三皇还有总统套房……”
她絮絮叨叨，有些啰嗦，眼底的关切真诚不似作假，食指弯曲，指节抵在拇指上摩擦。
这是她在思考的动作，她以前做题也这样，夏昭谢怕自己多想，用尽全身力气，问了一句：“秦老板，你今天是怎么知道我会在高铁站的？”
秦砚下意识抬头。
“今天是个巧合，我去落城谈生意，恰好碰见了夏老师。”
夏昭谢盯着她摩挲的指节又问道：“那火锅店呢？那里人很多，咱们一去就吃上了，我还以为是你预定的？”
秦砚回答的语气平静如旧，“是啊，之前跟我谈生意的落城合作对象放了我鸽子，正好遇见夏老师，我就借花献佛了。”
指节终于停下了，她思考完了，谎话编完了。
秦砚抬起头，眼底也有红血丝了，冲着她笑了笑，温柔地问：“夏老师，你喜欢哪个酒店？或者还有别的地方推荐？”
细细密密的关怀让人无路可逃，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人原形毕露，通红的眼睛让人怦然心动。
夏昭谢鼻尖一酸。
她撒谎，她是专门等着自己的，火锅店也是专门给自己定的，只有酒店是临时起意的。
这个笨蛋真的迷路了。
如果是五天前，她大概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她只能狼狈逃窜。
咔哒一声，她打开了车门。
秦砚没反应过来，抓起衣服也跟着下了车。
路堵得水泄不通，有不少司机已经下车开始聊天了，有带扑克牌的都开始游戏了。
秦砚和夏昭谢也不算显眼。
夏昭谢今天开会，还是那件小小的短袖，秦砚追着把衣服递给她。
“夏老师，夏老师外面冷，你穿件衣服吧。”
夏昭谢后退一步，“秦老板，这里离我家不远，我扫个单车回去就好。”
夏昭谢扭头就走。
“你等等，我送送你。”
秦砚紧追不放，夏昭谢忽然停步，她不小心撞了上去。
她胳膊很凉，秦砚又把衣服递出去。
夏昭谢看看衣服，又看看她，那双眼睛波澜不惊，却有些执拗，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昭谢接过衣服。
“秦老板对朋友都是这么体贴吗？”
“分人的。”
夏昭谢笑道：“那我跟秦老板应该算关系不错的。”
秦砚有些不解，但仍是笑着说：“是啊。”
她攥着手机，屏幕上还有酒店的信息。
夏昭谢深吸一口气，有些残忍地说道：“不知道秦总的酒店，办不办婚礼，我的订婚宴可不可以借一下秦总的面子。”
夏昭谢以为，秦砚会发火，会转身就走，会讽刺她，但是她没有。
秦砚目光温润如常，手插在口袋里，站得很稳，“婚礼是大事，不论是结婚还是订婚，希望夏老师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至臻的酒店，随时可以为夏老师提供服务。”
夏昭谢弯了弯嘴角，“那我先谢谢秦总了。”
秦砚还要开口再问，旁边的司机先喊道：“卧槽，动了动了，上车了。”
车流开始通行，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话。
国庆节假期的最后两天，夏昭谢又接到了秦砚的约饭。
秦砚：“夏老师，今天下午有时间吗？你昨天说婚礼，正好有两家五星酒店的礼堂空了，就在隔壁落城，我们可以一起参观一下，明天回来。”
秦砚：“我包食宿【微笑】【微笑】【微笑】”
夏昭谢看到消息简直快窒息了，无论是这个理由还是这个跟秦砚独处两天，她都是遭不住的。
只能找了个理由拒绝了秦砚。
这之后，秦砚就没有消息了。
国庆收假后，所有人的生活回归正轨，夏老师开始辛勤工作。
秦曦和齐盼从海城回来，关系融洽了不少，没有以前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齐盼对秦曦略有改观，并且跟她好好说了一下，希望她不要一直来一班找她，她很不喜欢这样引人注目的方式。
秦曦也老实了不少。
秦砚的餐厅也翻修的差不多了，是一家火锅店。
夏去秋来，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越来越冷，衣服越穿越厚。
夏昭谢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砚了。
一开始，夏昭谢还在躲着火锅店走，躲着学校后面的停车场走路，生怕又和秦砚遇上。
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
她确实再也见不到秦砚了。
她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夏昭谢猛然发现，其实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少的可怜，只要秦砚想，她们两个真的可以做成两条平行线。
永不相交。
夏昭谢坐在办公室喝茶的时候，忍不住看着屋外的学生愣神，也许两个人在当年就该结束了。
就把陈墨留在回忆里的北城吧。
直到后来有一天下班，跟同事聚餐，才发现吃饭的地方是秦砚的新火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