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沉冷。裂隙外的山谷仍在轻微震荡,那是崖崽在暴走边缘被云溪抱住时留下的余波。
队伍用最快速度找了个临时避风点,司幽布下数层隔音屏障,玄崖警戒在外围,只剩队员围着那只小小的、因为虚脱而昏睡过去的暗灰色幼崽。
云溪半跪着,把崽子抱在腿上。那小小的爪子抓着他衣角,像是潜意识里害怕自己再度失控。
莱托沉声:“刚刚那种力量……不可能属于一般幼崽。”
黎川盯着云溪怀里的崽,目光深沉:“他说话了。你听见吗?”
云溪点头,声音轻却稳定:“他说……‘不要靠近’。”
司幽收起仪器,尾巴尖紧绷:“语义清晰、情绪明确,而且是在完全暴走边缘说出的。这不是普通兽类语言,是接近……古系语言结构。”
玄崖一跃进来:“古系?你是说——”
司幽抬眼:“对,那一族。他们以能量构造体为核心,以意识强度决定身份阶级。被称为……”
他顿了顿,看向云溪怀里那只小小的暗灰幼崽。
“‘原初构灵’(primus Eidolon)。”
“……”空气凝固。
莱托第一个反应过来:“等等,‘原初构灵’不是传说吗?暗域最初的守卫种族,被认为早就灭绝了。”
司幽摇头:“没有灭绝。只是消失在深层裂隙。那些强大的构灵体,只会在世界崩坏到极限时重新出现。”
黎川沉声:“你想说……他是重现的构灵?那为什么以幼崽形态?”
司幽深吸一口气:“因为他正在重建自己的核心。完整的构灵体太强了,可能会直接引发区域塌陷。他必须以——我们能接受的强度降临。”
云溪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此刻的崖崽不再暴走,睡得乖巧,呼吸轻得像空气里的微尘。
司幽:“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普通构灵。他刚刚暴走时释放出的反噬力强到让空间震出细碎裂纹,而普通构灵做不到。”
莱托喃喃:“那是什么等级?”
司幽看向云溪,眼神慎重:“我怀疑,他不是‘构灵’,而是‘构灵王’的核——”
黎川皱眉:“太夸张了。”
“我希望我夸张。”司幽捏着记录仪,“但他体内那条能量曲线,不属于‘生灵’,更像是……世界系统的一个‘命令节点’。”
玄崖抓抓头:“那他的名字呢?构灵会有自己的识别名吧?”
司幽点头,看向云溪:“他在最初的暴走临界点,发出了短促的意识片段。你听见了吗?”
云溪闭上眼,回想那一瞬,崽子意识动荡,几近撕裂,他抱住它时听到的——不是语言,而是某种……本源震动。
“他说了一个音节。”云溪缓缓开口,“像是……‘亚’。”
司幽表情瞬间变了。
“……果然。”
“什么果然?”玄崖以为自己听错。
司幽的尾巴垂下去,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是构灵王族唯一的前缀音节。完整的王级识别名有两个部分:
前缀代表层级,后缀代表使命。”
云溪低声:“那他的名字……是什么?”
司幽闭上眼,像是念出一段被时代遗忘的古典铭文。
“亚修尔(Ashur)。”
“‘亚’为王级前缀,
‘修尔’为使命代号,
意为——复位者。”
空气彻底安静。
玄崖:“复位……什么?”
司幽:“世界。”
莱托呼吸一滞:“你是说他是——”
司幽点头,声音低沉而明确:
“在世界走到坍塌前,被派来执行‘世界重启’的存在。
不是来陪我们旅行的小崽子,不是迷路幼兽。
是能让一整个时代归零的‘重启核心’。”
黎川冷下脸:“这与他的暴走有关?”
“非常有关。”司幽把仪器推到众人面前,“他的第一个完整使命行为,就是在感知到暗域深层出现异常后,试图启动‘局部重置’。”
莱托吸气:“也就是说……刚刚如果不是云溪抱住他,他可能会把整片区域抹除?”
司幽点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所有兽的毛都炸了。
玄崖:“草,那他不是……比暗域本身还危险?”
“某方面,是的。”
……
云溪抱紧怀里的崽子。
那小家伙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每一个会做噩梦的幼崽一样。
但他的小爪子努力抓着云溪衣服,像是抓住唯一不让自己沉入黑暗的锚点。
云溪的声音轻,却稳得像山脉:
“亚修尔不会重启世界。”
司幽轻声提醒:“云溪,他不是幼崽,他是——”
“我知道。”云溪抬眸打断,“但他刚才选择了‘警告我们’,而不是直接启动指令。”
黎川沉稳道:“这说明他的意识正在离开原有设定。”
莱托点头:“他在靠近我们。而不是靠近系统。”
玄崖拍着胸口:“那不就说明我们是他爹了?!”
众兽:“……”
司幽捂脸:“我求你,玄崖,至少在世界观危险时别这么说话。”
玄崖:“我说的是事实!他刚刚暴走还喊了‘不要靠近’,结果自己反而往云溪怀里扑。这不是依赖是什么?”
黎川:“……那是因为云溪能稳定他。”
玄崖:“那更像他爸了。”
黎川:“玄崖。”
“你打不过我。”
“……”
司幽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
“总之——他的名字是‘亚修尔’,身份是‘世界复位核心’。
但他的使命……正在发生偏移。”
云溪看向怀里的小崽子。
那对金色竖瞳缓缓睁开。
崽子虚弱,却清晰地看着他。
下一瞬——
小崽子轻声叫了他一声:
“……溪。”
队伍:???
司幽直接静止:“他学得也太快了吧?”
黎川眼神瞬间暗下去:“他只叫云溪。”
莱托忍笑:“正常,婴幼体会固定最信赖对象。”
玄崖倒地大笑:“哈哈哈!连构灵王都认主了!”
云溪轻声抚着崽子的头,动作极温柔:
“亚修尔,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们。”
崽子眨了眨眼。
原本代表“重启命令”的金色瞳孔,出现极细微的变化。
像某种无形系统,正在默默重写自己。
崽子靠向云溪胸口,小声重复:
“……跟着。”
队伍全体沉默几秒。
司幽喃喃:“世界最危险的重启核心……被云溪养成了幼兽模式。我们从今天起,走的是另一条历史分支了。”
黎川低声点评:“但至少,他不会站在我们对立面。”
莱托慢慢呼出一口气:“很好,那我们至少不会在睡觉时被世界格式化。”
玄崖:“那他以后能不能别再一激动就把地面炸开?”
云溪低头:“亚修尔,你以后不能再乱暴走了。”
崽子眨眨眼,努力点头:
“……不乱。”
众兽:“……靠,真他妈可爱。”
司幽无力叹气:“我觉得世界要完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们都宠坏他了。”
黎川淡声:“世界完也比他哭好。”
玄崖:“说得对。”
莱托:“同意。”
司幽:“……我放弃挣扎了。”
而那只未来能把整片大陆归零的“原初构灵王核”,此刻只是安安静静地蜷在云溪怀里,像一个终于找到家的、会做梦,也会害怕的小孩子。
他轻轻地、非常轻地再叫了一声:
“……溪。”
这一刻,没有任何命令,没有任何系统指令。
只有——本能的依赖。
也正是从这一声开始,亚修尔的使命悄然改变,不再是“复位世界”,
而是:
守护他选择的世界。
守护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