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钱局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度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已经微凉的龙井，茶汤在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就这么定了。钱局拿起钢笔，在人事调整方案上签下名字，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傅盛接任光明分局局长，调刑侦支队支队长刘明过去当政委，主管刑侦大队。
程度微微点头。这个安排看似给了傅盛局长头衔，实则削去了他的实权——刘明是钱局的老部下，去了光明区必然会牢牢掌控刑侦这条核心业务线。而傅盛这个，反而成了被架空的角色。
陈林调市刑侦支队当支队长，算是给他个甜头。钱局合上文件，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小子惦记这个位置很久了。
程度心领神会。市刑侦支队支队长虽然只是正处级，但历来是竞争市局副局长的跳板。这个安排既安抚了陈林，又为后续人事调整埋下伏笔——毕竟，一个心怀抱负的支队长，会比安于现状的副局长更好控制。
林平之接任常务副局长，继续兼任办公室主任。钱局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这小子虽然年轻，但内勤管理确实有一套。
程度翻开档案，里面是林平之牵头制定的《光明分局精细化管理工作手册》，足足三百多页，从文件传阅流程到警械管理细则，事无巨细。最让程度惊讶的是最后一章——竟然详细规定了不同级别警员办公室绿植的摆放标准。
至于交通局局长的人选......钱局突然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程度。
程度知道这是老局长在给自己留余地。这个位置虽然不起眼，但掌握着全区交通设施建设和执法权，油水颇丰。按照惯例，应该由自己这个即将离任的局长来推荐人选。
我建议由王朗接任。程度早有准备，他在治安大队表现突出，又是老刑侦出身，转岗交通系统应该能带来新气象。
这个提议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王朗是程度的嫡系，调任交通局局长后，既能避开与傅盛的直接冲突，又能继续掌控光明区的治安要害。更重要的是——交通局每年上亿的工程项目，将成为程度在青林县的重要助力。
钱局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小子，连退路都给自己留好了。他指了指方案上的一行小字——「保留程度同志对光明分局重大事项的指导权」。
程度笑而不语。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虽然人去了青林县，但在光明区的影响力丝毫未减。有了这个安排，他在青林的每一步棋，都能得到老家根据地的支持。
这样一来，只要程度把光明区政委，两个副局长掌握在手中，傅盛也只能乖乖的配合。
钱局对程度说保证程度对光明区的绝对指挥！
程度也欣然同意，因为他上任的青林县，他算是赤手空拳，虽然dA师驻地在青林，而师长又是他大舅哥。
但dA师野战部队不说，再说军不干政，大舅哥能帮他到的其实很不多，只能保证他在青林县的安全。
这一点，是知夏告诉他的。
另外一个就是排名相对靠后的副县长孙连城了，程度年初都在研究青林的领导班子，孙经济连城分管环保、卫生等核心部门，联络宗教、还有各个协会，商会的工作。
当下，环保并不是核心部门，相反，还不怎么受主管经济、城建的县长待见。
这样一来，光明分局就变成相当重要了，因为程度不知道青林县的公安局是不是可靠，万一.......他还可以异地用警，调光明分局一局十二所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好，就这样定了！”钱局合上记事本：“你是打算离开调整完成还是离开之后？”
“钱局，还是我来吧！”程度想了想，再怎么说，自己目前还是市局党委成员、副局长，虽然一直在市局存在感不强。
“好，还是那句话，你打条子，我签字，至于和其它几位的沟通，我来负责！”钱局点了点头：“别忘记了接下来的几天......
程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钱局的好意。
他心里很清楚，钱局属于老书记那一系。然而，老书记即将离休，而接任他的将是现任省长。
现任省长在接任省委书记不到两年后就调离了汉东，最终由赵立春担任省委书记，并在一届任期后被调到了燕京。
这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在所有人看来，都算是正常的调整。
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赵立春在正常调离之后，竟然会遭到上面某些人的动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高育良、祁同伟、刘新建、赵瑞龙等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们甚至在敌人已经打入内部的情况下，都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来临。
程度不禁感叹，上面自然不会让一个省委书记在原地离休，通常都会将其调到燕京。
而且，老书记也并不喜欢搞什么派系之争，他更倾向于唯才是举，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原则。
正因为如此，钱局也没有明显的派系背景。
最让程度头疼的人事问题就这样与钱局的商议之下安排好了，这也给程度去了青林县之后打破局面带来相当大的助力。
........
他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檀香的气息便裹着丝竹乐声迎面拂来。
春江花月夜的匾额悬在玄关处，墨色淋漓的五个字在宫灯映照下泛着琥珀光。
程度的手指抚过门廊处的云纹雀替，黄花梨木的温润触感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套明式家具。
包房呈六边形格局，仿若一座微型亭台。
穹顶垂下的绢纱宫灯在微风中轻旋，灯影在錾金屏风上流淌成粼粼波光。
祁同伟正倚着临窗的罗汉榻，身后是整幅苏绣的《春江渔乐图》，银线绣就的浪花在他肩头跳跃。这间屋子会呼吸。
他笑着叩了叩榻几，老板特意从江南运来的金砖，冬天烧地龙，夏天沁井水。
程度注意到墙角立着的青铜冰鉴正在吐出袅袅白雾，难怪踏入时便有凉意缠足。
八仙桌中央摆着钧窑荷叶盘，一尾鳜鱼在青瓷莲叶间若隐若现。
他忽然发现四面墙板都暗藏玄机——远看是普通的樟木雕花，近观才见缝隙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铜丝，构成连绵不断的《春江花月夜》全文。
隔音层里加了古法宣纸，能吸音却不闷声。祁同伟用茶筅搅动建盏，抹茶清香混着窗外飘来的夜来香，上次纪委老周在这儿谈事，服务生举着盘子撞门板上，屋里连瓷勺碰碗的声响都没断。
程度望向窗外，一株百年紫藤正将花穗探进檐角。
暮色里，穿灰布褂的老者提着铜壶穿过回廊，青石板上竟没发出半点脚步声。
“老学长就是会选地方！”虽然地方是祁同伟选的，但客也是他请，钱也是他花，他还是很佩服祁同伟对京州的了解程度。
“来，坐，今天没有别人，就你我兄弟两人！”祁同伟热情地招呼着程度，然后一把将他拉到座位上。
“这里的菜单很特别哦，”祁同伟笑着解释道，“这里吃什么完全看今天老板进了什么，不点菜的。不过别担心，老板进的食材都很新鲜，味道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程度听后点了点头，心里对这种特别的点菜方式感到有些新奇。
“那我们喝点什么呢？白的还是红的？”祁同伟接着问道。
“白的吧！”程度毫不犹豫地回答，“红的我还真喝不习惯。”
程度心里其实有些纳闷，他不太明白祁同伟为什么喜欢抽高希霸、喝洋酒。在程度看来，这些东西虽然价格昂贵，但并不一定能带来真正的享受。
也许是因为祁同伟小时候家里穷怕了吧，所以当他稍微有点钱之后，就总想着通过这些身外之物来显摆一下自己。
程度不禁感叹，许多人就是因为过于注重这些表面的东西，而忽略了生活中更重要的东西，最终栽在了这些细节上。
就像祁同伟抽的那盒高希霸，六千多一盒，还有他喝的洋酒，好一点的就要上万。
程度心想，什么样的工资水平才能支撑这样的消费呢？而且那些洋酒，往往只是因为名气比较响，被炒作得厉害罢了，真要论起口感，程度觉得还不如江南的黄酒好喝呢。
这几年，国内的葡萄酒工艺发展也非常好，一点都不比国外差，程度偶尔也会喝一点解乏。
但真正喝酒，还是以年份白酒为主。
“来一支？“祁同伟把桌上的细支高希霸烟盒往程度这边推了推。
”我还是抽这个吧！”程度扬了扬手中的烟：“这玩意我真抽不惯，给我抽就是浪费！”
“你啊，就是不懂享受！”祁同伟笑着摇了摇头：“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