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手指微微颤抖。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他的喉咙发紧，声音都有些变调：刘叔，我只是江家的女婿，怎么能扛起江、谢两家在汉东省的大旗？
办公室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应着他剧烈波动的心绪。程度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他与江家的联系。但这份联系，真的足以让他担此重任吗？
他的眼前浮现出江家众人的身影：知夏的大哥，现任c集团军副军长兼dA师师长，虽然还未升少将，但以45岁的年纪执掌王牌师，挂上金星只是时间问题。记得去年家宴时，大哥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谈吐间尽显将门虎子的气度——这样的人，才是江家真正的接班人。
还有知夏的二哥，南方某地级市常务副市长兼县委书记，级别与自己相当，却已经在经济强市历练多年。
上次见面时，二哥谈起区域经济发展规划，引经据典、见解独到，连老爷子都频频点头。
更不用说江家那些门生故吏，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程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想不通？刘省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老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程度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动。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困惑的面容：江家人才济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有中管干部才能进入他们的法眼，我一个小小地市市长...
刘省长突然站起身，走到那幅汉东地图前。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地图上的吕州市，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没有人可以永远登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沧桑，人是如此，家族也是如此！说完，他转身直视程度，目光如炬。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程度心头。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角稳住身体。红木桌面的冰凉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没有人可以永远登高，人是如此，家族也是如此？程度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江家一代成为核心，二代也即将有人走入核心——比如知夏的父亲，自己的老丈人，下一步极可能出任魔都市委书记。那么第三代...
难道...是我？程度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刘省长洞悉一切的目光。扶持自己走向核心？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如鼓，太阳穴突突直跳。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程度耳中的轰鸣却越来越响。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站在更高的舞台上，手握重权，指点江山...但这可能吗？他不过是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靠着机缘巧合才走到今天...
“我也是猜测！”刘省长缓缓的说道：“两个月前，你的档案从省组织部上移到上级组织部门，被列为重点培养干部！”
“我......“
让你以吕州市市长兼任青林市市委书记不奇怪了吧！刘省长笑呵呵地说道，伸手拿起紫砂茶壶，给程度续上一杯热茶。茶香在办公室里氤氲开来，混合着窗外雨后清新的空气。
程度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琥珀色的茶汤，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已经到了要扶上马，送一程这个级别了吗？
半个月前，老首长打电话给我，刘省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让我扶你上马，再送你一程。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特供香烟，递给程度一支。
程度接过烟，手指微微发抖。他原本只想在沙瑞金空降汉东后保全自己，不至于沦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如果还有余力，他想保住祁同伟——保住了祁同伟就等于保住了高育良，这也算是报了知遇之恩。
至于赵瑞龙那个纨绔子弟，程度从来就没考虑过他的死活。
谢谢叔！程度感激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想到，自己竟有机会从棋子变成棋手，而且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只需要安心下好这盘棋就行。
刘省长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灯光下缭绕。程度，你的执政能力我一点都不担心，他的目光透过烟雾，显得格外深邃，我担心的是你的人情世故。他弹了弹烟灰，你还年轻，不要急，稳一点对你有好处。
知道了，叔！程度郑重地点头。他是整个汉东副厅以上干部中最年轻的，比当年的刘新建还要年轻几岁。这个认知让他既自豪又忐忑。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两人。刘省长顺着声响望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你本来就是吕州市委常委，再加上高育良知道你的背景，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他转回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不过你要注意祁同伟！
程度心头一紧，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茶水溅出几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这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刘省长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不要与他交浅言深。
祁同伟其实......程度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语塞。他的老师高育良是汉大帮的核心人物，老丈人退休前是汉东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
再加上汉东大学这所百年名校错综复杂的人脉网络，祁同伟有必要改换门庭去投靠赵立春吗？
就连高育良，对赵立春也只是保持合作关系而已。
刘省长看着程度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看来你知道了。他掐灭烟头，明白了就好。
阳光重新穿透云层，照进办公室。刘省长拿起茶壶，给程度的茶杯续上水：来，我们喝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悦耳的声响。程度注视着杯中旋转的茶叶，
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政治生涯——既有无限可能，又暗藏无数旋涡。
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将踏上一条全新的道路，而这条路上，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机遇与挑战。
接下来的时间，刘省长与程度闲聊了一些汉东官场一些 奇闻趣事。
包括赵立春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出了省政府大楼，程度感慨万千，从今天开始，他要一步一步的向上走......一直走到了权利的巅峰！
......
大书记来了，快请坐，你我兄弟好久不见了，今天就不要走了，我来安排！祁同伟接到程度已经到了楼下的电话后，立即推掉了下午所有的工作安排，甚至连与赵公子的高尔夫之约都找了个借口推掉了。
程度刚推开祁同伟办公室的实木大门，就看见这位学长已经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快步迎了上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祁同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细纹照得格外明显。
今天不是周末啊，老弟怎么有空来京州？祁同伟热情地握住程度的手，力道大得让程度微微皱眉。
他的目光在程度身上快速扫过——剪裁考究的藏青色西装，锃亮的牛津鞋，还有手腕那块军工手表.......无一不彰显着这位学弟如今的身份地位。
对于程度这个学弟，祁同伟的感情确实复杂得难以言表。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程度时，对方还只是个小小的治安大队大队长，副科级干部，而自己已经是京州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堂堂的正处级领导。
那时他拍着程度的肩膀说好好干，语气里带着前辈的优越感。
后来程度升任光明分局局长时，祁同伟已经当上了检察长，跻身副厅级干部行列。他参加程度升职宴时，虽然嘴上说着祝贺的话，心里却在想：这小子运气不错，但跟我比还差得远。
再后来程度调往青林县当县长，虽然算得上一方诸侯，但级别还是正处级。祁同伟当时还暗自安慰自己：基层主官哪有省城舒服？直到......
祁同伟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直到程度轻轻抽手，他才回过神来。
阳光照在办公桌上那个优秀检察长的水晶奖杯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想起了那个让他至今耿耿于怀的消息——青林县县委书记海平竟然逃了，留下县委书记的位置空悬。
他本以为上面会空降一个老成持重的干部，却万万没想到，程度竟然原地提拔为吕州市委常委、青林市市委书记。
祁厅客气了，我就是路过京州，顺道来看看学长。程度的声音将祁同伟拉回现实。他注意到程度说话时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却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祁同伟示意程度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他借着倒茶的功夫，悄悄打量着这个学弟——33岁的副厅级，比自己当年还年轻了整整8岁。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尝尝这个，特供的大红袍。祁同伟将茶杯推到程度面前，瓷器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程度无名指的婚戒上！
他只知道程度的老婆好像很有背景，至于什么背景，他问过高老师几次，高老师只说小江的家人也是公务员！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
自从程度当上吕州市委常委后，祁同伟与他的联系就越来越少。
每次通话，祁同伟总是客气而疏离，再不像从前那样称他。而是职务相称！
听说青林最近又签了个大项目？祁同伟强压下心头的不甘，故作轻松地问道。窗外的树影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晦暗不明。
程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蔓延。他注意到祁同伟办公室墙上新挂了一幅字——执法如山，落款是赵立春。这个细节让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