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长工集团发来商务宴请，请您......
徐茂捧着烫金请柬站在门口，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度抬手打断。办公桌上的台灯将市长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身后那幅吕州城市规划图上，显得格外疲惫。
请其他市长代为出席。*程度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响声。这已经是他这周推掉的第七个商务邀约，桌角那摞烫金请柬堆得比烟灰缸还高。
徐茂刚要退出去，又被叫住：等等，把这份招商方案拿回去重做。*程度地合上文件夹：三页纸里出现五次打造国际一流，具体指标一个没有，当我是签字机器？他用红笔圈出的部分触目惊心，像伤口般渗着墨迹。
窗外暮色渐沉，市政府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程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显示19:23——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六天加班到深夜。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发来的消息：女儿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配图是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想爸爸三个字。
程度会心一笑，这明显是知夏借女儿的口问的，才几个月大小，怎么会写字？
不过他还是开心一笑，有人惦记，真的很好！
他拿起手机：还要一会儿，今天有事情有点多，你们早点休息！
高等教育专题会议定在下周三。*程度突然起身，西装裤腿蹭到桌角那盆蔫头耷脑的绿植，告诉青林方面，杜克大学项目再拖下去，我就请省教育厅直接介入！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徐茂抱着文件仓皇退出时，隐约听见市长办公室里传来的闷响——可能是茶杯重重砸在办公桌上的声音。走廊尽头，值班的保安老张摇摇头，对新人低声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先烧着自己喽。
与此同时，程度正盯着日程表上唯一空着的周日发呆。市办公室居然把老干部座谈会安排在当天上午，下午还要接待省发改委调研组。他猛地合上日程本，皮质封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真当我是铁打的？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是今早摔文件夹时留下的。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幅被水浸湿的油画。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招商局长发来的修改方案。程度苦笑着点开，屏幕蓝光映出他眼下的青黑。
公文包里的胃药已经吃完了，但他现在连去买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远处传来市政府大楼整点的钟声，晚上八点了。程度深吸一口气，重新摊开那份标满红字的共建方案。
打印机突然嗡嗡启动，吐出明天早会的材料，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吧！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程度终于把工作理顺了。这期间开了一个常委会，高育良在会上表过了对程度提出的吕州可持续发展的支持！
今天召开这个市长办公会，一来是明确各位同志的工作分工，二来要部署下一阶段重点工作。程度的声音在市政府第一会议室里沉稳响起。他环视着椭圆形会议桌旁的班子成员，指尖轻轻敲击着面前摊开的蓝色文件夹。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深灰色西装袖口的党徽上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这是程度履新吕州后第一次正式主持市长办公会。
过去一个月里，他仔细研究了每位副市长的履历，甚至调阅了他们近三年分管领域的考核数据。
此刻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全省最年轻的代市长身上。
首先明确一下分工调整。程度翻开文件夹，纸张摩擦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他注意到常务副市长孙峰的手指突然收紧了钢笔，而分管教育的徐克斌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我作为代市长，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直接分管审计局和政研室。程度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同时我要特别强调，今后所有财政追加预算超过500万元的项目，必须上市长办公会集体研究。
会议室角落的录音笔红灯闪烁。程度知道，这个数字很快就会传遍吕州官场——前任市长定的标准可是2000万元。
坐在右侧的孙峰脸色微变，这个调整直接削弱了常务副市长的财权。
孙峰同志继续担任常务副市长，除原有分工外，增加牵头数字政府建设职责。程度看到孙峰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但金融办要划归李刚同志分管，与科技创新形成联动。
李刚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这个调整出人意料——金融办历来是常务副市长的自留地。
杨小明同志参加城市更新专项工作；郑颜同志接管自贸区事务；吴常春同志负责央地合作项目落地督查......程度每宣布一项调整，就有钢笔在笔记本上疾书的沙沙声。
当说到文教卫体领域要建立联席会议制度时，分管副市长徐克斌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最后强调三点。程度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窗外突然传来施工车辆的轰鸣，但没人转头张望。
第一，建立副市长月度述职制度，我要听原始数据不要加工过的ppt；第二，重大决策必须做社会稳定风险评估；第三——他忽然看向会议室角落的摄像头，从今天起，所有工作会议严禁念稿子，汇报时间控制在10分钟内。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分管农业的张逸群悄悄把准备好的二十页汇报材料塞回了公文包。程度注意到这个细节，嘴角微微上扬——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现在进入第二个议题。程度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缓缓降下，显示出吕州经济指标对比图。红色箭头醒目地标注着青林市对全市Gdp的贡献率——37.8%。
相信各位都看到了，我们吕州现在是一辆独轮车程度激光笔的红点停在青林市的位置，接下来三个月，我要看到其他十个区县拿出实实在在的转型方案。
当激光笔的红点移到太苏区时，分管该区的副市长明显绷直了后背。程度突然调出另一张图表——各区县招商引资项目落地率，最后三名都用刺眼的黄底标出。
特别提醒太苏、岚口、台县三个区县。程度的声音陡然转冷，下周我要带队去抽查，希望看到的不是精心准备的。
会议室温度仿佛骤降。负责会务的秘书小徐注意到，程度说这话时，常务副市长孙峰正在笔记本上用力划着什么，纸张都被戳破了。
散会前，请各位把手机放进保密柜。程度突然话锋一转，指了指墙角的黑色保险箱，我们现场测试一下应急响应速度——假设现在是汛期凌晨三点。
当慌乱的翻找通讯录的声音响起时，程度走到窗前。阳光正好照在市政府大楼前的城市雕塑上——那是一只展翅的雄鹰，脚下踩着代表工业齿轮与麦穗的基座。
他想起今早看到的那封匿名信，指控某个副市长与地产商有不当往来...
市长，应急管理局电话接通了。秘书的汇报打断了他的思绪。程度转身时，发现所有副市长都举着电话，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他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滴答、滴答...会议室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声在沉默中格外清晰。程度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身后每个人的反应。应急电话测试就像一面照妖镜，瞬间照出了班子里的众生相。
报告市长，防汛办值班人员到岗率100%。李刚第一个放下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自信。他分管的应急管理系统显然早有准备。
水务局值班领导...正在赶来的路上。郑颜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她保养得宜的指甲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程度缓缓转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座每一个人。他注意到孙峰的通话记录显示持续了2分38秒——比其他人足足多了一倍时间。
很好。程度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会议室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看来我们的应急响应机制还需要完善。他走回座位，黑色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小徐，程度对秘书招了招手，把今天的测试结果记入会议纪要，下周市长办公会首先听取整改方案。他故意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看到孙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投影仪突然自动切换画面，显示出吕州未来三个月的重点工程进度表。程度注意到分管城建的杨小明在看到地铁三号线延期标红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同志们，程度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我知道有些调整可能会让各位觉得...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适应。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位年轻市长接下来的话。程度却突然合上笔记本，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
但这就是新常态。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从今天起，我要看到每个分管领导都守好自己的责任田激光笔的红点停在太苏区招商引资的空白处，该浇水的浇水，该施肥的施肥。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会议室里暗了下来。程度站起身，影子投在背后的吕州地图上，正好笼罩住整个青林市。
散会。
当脚步声渐渐远去后，秘书小徐发现市长的笔记本还留在桌上。翻开的那页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治沉疴需用猛药。
而在会议室外走廊的转角处，孙峰正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远处，市政府大楼前的城市雕塑被一道闪电照亮，那只展翅的雄鹰在暴雨来临前的狂风中，显得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