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城的黄昏总带着种诡异的橘红色，辐射尘在空气中浮沉，把断壁残垣染成血痂般的颜色。凌辰靠在锈蚀的输水管道上，指尖摩挲着刀柄上新生成的莲纹——玄莲的藤蔓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蠕动，像在汲取生命力。
“还有三公里。”凌峰蹲在一堆废弃电路板上，用捡来的炭笔在地图上画圈，“根据系统标记，爸应该在中央控制室的废墟里。但那地方是铁罐头的重灾区，三个月前避难所被轰炸时，我亲眼看见至少五台铁罐头守在门口。”他说话时左臂不自然地摆动，林薇薇刚用两根细铁丝帮他复位了脱臼的关节，此刻正用布条把吊臂的液压管缠紧，防止漏油。
“我去探路。”苏晴突然开口，怀里的墨影立刻竖起耳朵。她的万兽战铠还没完全褪去，肩甲上的兽纹泛着淡蓝光晕——刚才挡激光时留下的灼痕正在缓慢愈合，这是战铠的自愈功能，却让苏晴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几分。
“不行。”凌辰立刻反对，“你的战铠能量没恢复，墨影也受了伤。”他看向林薇薇，“薇薇，你的机关鸟能飞多高？能不能绕过外围的巡逻队？”
林薇薇的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最高能到三层楼，但铁罐头的扫描半径有五米……我可以给它们装静音齿轮，再涂一层防辐射涂料，也许能避开热感应。”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鸟，翅膀是用易拉罐皮剪的，腿骨是根细铜丝，“你看，翅膀关节加了个小弹簧，煽动时声音会降到最低。”
凌辰接过机关鸟，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小时候——林薇薇总把攒了很久的废铜烂铁偷偷给他，让他打把像样的刀。那时她说：“凌辰哥，等我学会最好的机关术，就给你做一把削铁如泥的武器。”
“就用它。”凌辰把机关鸟还给她，“别靠近，在外围侦查就行。”
林薇薇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转身蹲到角落调试机关鸟去了。萧蔓不知何时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的破空弩上搭着支淬了墨绿色液体的箭：“我跟薇薇一起去。我的弩箭能穿透三层铁皮，万一被发现，还能掩护她撤退。”她的弩箭尾羽是用墨影换下来的绒毛做的，飞行时几乎没有声音。
凌辰看着萧蔓——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锋利，这三年来，她总是这样，默默跟在后面，用弩箭为他们扫清障碍，却从不说一句关心的话。
“小心点。”凌辰最终还是点了头。
萧蔓没说话，只是拉了把林薇薇的衣角，两人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哥，我有点怕。”凌溪突然抓住凌辰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我总觉得……妈妈的玉佩在发烫。”她的空间感知比刚才敏锐了许多，能“看”到远处的空间正在微微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裂缝里钻出来。
凌辰握紧妹妹的手，左腕的莲花印记确实在发热，与他掌心的温度相互呼应。玄九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空间波动异常，疑似终焉系统的‘空间锚点’——它们在加固机械城的空间壁垒，防止有人逃离。”
“空间锚点？”凌峰皱眉，“那是什么？”
“简单说，就是钉死这片空间的钉子。”玄九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如果不毁掉锚点，你们就算找到凌墨，也打不开离开的通道。”
“在哪？”凌辰立刻问。
“根据能量反应，应该在中央控制室的地下三层。”
众人沉默了。中央控制室本身就是龙潭虎穴，地下三层更是从未有人去过——据说那里是终焉系统的早期实验基地，埋着无数遇难者的尸骨。
“必须去。”凌辰的声音很沉，“爸在里面，锚点也在里面，我们没有选择。”他看向凌峰，“哥，你的机甲还能启动吗？”
凌峰拍了拍机甲的驾驶舱：“只要别让我用吊臂打架，跑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凌辰从背包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掰成四份，“先吃点东西，等薇薇和萧蔓的消息。”
凌溪把自己的那份递到龟爷爷面前——不知何时，这只刻着时间符文的灵龟从凌辰的背包里爬了出来，正慢悠悠地啃着块碎玻璃（它似乎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爷爷，吃。”
龟爷爷的头从壳里伸出来，对着饼干嗅了嗅，又缩回壳里，像是在拒绝。凌澈突然从凌峰的机甲里钻出来（刚才他一直在里面睡觉），手里攥着颗红色的浆果：“龟爷爷吃这个，甜甜的。”这是龟爷爷昨天吐给他的时间浆果，他一直舍不得吃。
龟爷爷这次没拒绝，张开嘴吞下浆果，背甲上的符文闪过一丝金光。凌辰注意到，那些符文的排列方式，竟与母亲玉佩上的纹路有些相似。
“哥，你看！”苏晴突然指向天空。
三只银色的机关鸟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上的反光像星星。林薇薇和萧蔓跟在后面，动作轻快地跃过断墙，很快跑到众人面前。
“情况怎么样？”凌辰迎上去。
林薇薇的脸颊通红，大概是跑得太急：“控制室周围有三台铁罐头在巡逻，型号比刚才那台新，后背的核心有双层装甲。但我发现个规律——它们每十分钟会同步一次信号，同步时动作会卡顿半秒。”
“同步信号？”凌峰眼睛一亮，“那就是说，这半秒内，它们的系统是最脆弱的？”
“嗯。”林薇薇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张草图，“这是我画的巡逻路线，它们交叉的地方有个通风管道，直径够一个人钻进去，通向地下一层的机房。”
萧蔓补充道：“我在管道口附近发现了这个。”她递过来块黑色的碎片，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像是某种生物的鳞片，边缘有被激光灼烧的痕迹。”
凌辰接过碎片，指尖刚触到，左腕的莲花印记突然发烫。玄九的声音急促起来：“是虚空水母的鳞片！它还活着！这种生物能折射空间能量，是破解空间锚点的关键！”
虚空水母？凌辰想起父亲日志里的记载：母亲曾养过一只来自深渊海沟的透明水母，能在空间裂缝里自由穿梭。难道……它也跟着父亲逃到了这里？
“不管是什么，先找到它。”凌辰把碎片揣进怀里，“计划不变，利用巡逻间隙钻进通风管道，先到地下一层，再想办法去三层。”
夜幕很快降临，废墟被黑暗笼罩，只有远处铁罐头的红光在来回扫视，像鬼火一样。
“行动！”
凌峰的机甲率先冲出去，故意在空旷处制造噪音。三台铁罐头果然被吸引，笨重的身躯转向机甲，红光锁定目标。
“就是现在！”
凌辰带着其他人猫腰冲向通风管道。林薇薇的动作最快，她像只猴子一样爬上断墙，用特制的钩子撬开管道口的栅栏。
“快！”她低声喊道。
凌溪第一个钻进去，她的空间感知能提前避开管道里的障碍物；接着是苏晴，怀里的墨影警惕地竖着耳朵；凌辰殿后，刚钻进管道，就听到外面传来机甲爆炸的巨响——凌峰为了引开铁罐头，引爆了机甲的备用能源。
“哥！”凌溪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没事。”凌辰捂住妹妹的嘴，“大哥的机甲有逃生舱，他只是想把铁罐头引远点。”话虽如此，他的心跳却快得像要炸开——那台机甲是大哥用三个月心血拼出来的，就这么炸了，他该有多心疼。
管道里一片漆黑，弥漫着铁锈和霉味。凌辰掏出根荧光棒，掰亮后递给前面的苏晴。淡绿色的光线下，能看到管道壁上布满划痕，还有几处新鲜的血迹，像是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前面有岔路。”凌溪突然停下，“左边的管道在震动，像是有机器在运转；右边的很安静，但……我感觉里面有东西在‘看’我们。”
她的空间感知从不骗人。凌辰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凑到右边的管道口听——里面传来微弱的“咕噜”声，像是水泡破裂的声音。
“是虚空水母！”玄九的声音兴奋起来，“它的能量反应就在里面！”
凌辰用短刀撬开管道口的栅栏，一股冰冷的气流扑面而来。里面是个废弃的机房，堆满了生锈的服务器，正中央的水池里，漂浮着一只半透明的水母，伞盖直径约一米，触须像水晶丝一样垂在水里，上面沾着不少灰尘。
“泡泡！”苏晴突然低呼。
水母似乎听懂了这个名字，伞盖轻轻颤动了一下，触须指向角落里的阴影。那里蜷缩着个黑影，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是只金色的老鼠，门牙比身体还长，正警惕地盯着他们，爪子下还按着块能量核心的碎片。
“噬金鼠！”凌辰认出了它——这是父亲养的宠物，能啃食任何金属，三个月前避难所被炸时，它跟着父亲一起失踪了。
小金看到凌辰左腕的莲花印记，突然丢下碎片，吱吱叫着跑过来，顺着凌辰的裤腿爬上肩膀，用头蹭他的脸颊。
“它认识你。”苏晴笑着说。
小金像是在回应，突然对着虚空水母叫了两声。水母的伞盖突然张开，喷出一串透明的泡泡，泡泡在空中炸开，竟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一个穿着铁匠服的男人（是凌墨！）正抱着虚空水母，往地下三层跑，身后跟着几只铁罐头。他的左臂在流血，半块莲花玉佩从口袋里掉出来，被一只戴着兽骨戒指的手捡起——那是母亲的戒指！
影像到这里突然中断，泡泡彻底消散。
“妈……妈妈也在？”凌溪的声音发颤。
凌辰的心脏狂跳——母亲的戒指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没死？
“先找到锚点。”凌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泡泡，能带我去地下三层吗？”
虚空水母的伞盖上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它缓缓飘过来，触须缠住凌辰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机房的门突然被撞开，红光扫过整个房间。
“检测到生命体征，启动净化程序！”
是铁罐头！它们竟然追过来了！
苏晴立刻将墨影抛向空中，万兽战铠瞬间激活：“凌辰，带大家走！我来挡住它！”
墨影在空中化作一道黑影，风刃劈向铁罐头的光学传感器。萧蔓的破空弩也射出，淬毒的箭精准命中铁罐头的关节，墨绿色的毒液顺着缝隙渗进去，发出滋滋的响声。
“快走！”凌辰推了凌溪一把，示意林薇薇带路。
林薇薇立刻冲向墙角的通风口，用特制的工具撬开栅栏：“从这里能到地下二层！”
小金突然从凌辰的肩膀上跳下去，对着铁罐头的脚踝咬去。它的门牙竟咬穿了合金装甲，疼得铁罐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胡乱挥舞着手臂，激光束扫过天花板，碎石如雨般落下。
“薇薇，小心！”凌辰猛地推开林薇薇，一块混凝土砸在他的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林薇薇的脸瞬间白了，抓住凌辰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凌辰忍着疼，把她推进通风口，“照顾好小溪和澈儿。”
虚空水母突然喷出一团白雾，铁罐头的动作瞬间变慢——它在用空间折射干扰对方的感知！
“该走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战铠已经出现裂痕，墨影的一只翅膀耷拉着，显然受了重伤。
凌辰最后看了眼铁罐头，跟着众人钻进通风口。管道里狭窄而黑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有小金在前面啃咬障碍物的咯吱声。
虚空水母的触须一直缠着凌辰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母亲可能还活着，父亲就在前方，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地下三层的方向，隐约传来能量过载的嗡鸣，那是空间锚点的声音，也是希望的声音。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