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李凌波)强忍着本能的反击冲动，硬生生把那点愤怒感咽下去，任由肥波粗糙肥厚的手掌握着自己。一种又回到娱乐城的羞耻感觉又涌上心头。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腹上厚厚的茧子磨蹭着自己手腕的皮肤，那是属于“王玲玲”的、刻意保养得娇嫩的皮肤。
“来，让大卫哥看看你这几天练得咋样了！”黄大卫理所当然地揽过玲玲的腰。那手掌宽大、厚实、带着汗意的温热，隔着薄薄的红裙丝绸，紧紧贴在玲玲(李凌波)的侧腰和后背上。
一瞬间，玲玲的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那触感如此清晰、如此霸道，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硅胶义乳带来的闷热感仿佛瞬间被点燃，化作熊熊火焰灼烤着他的五脏六腑。曾经在娱乐城包厢中挺过来的李凌波，此刻却因为这男人油腻的触碰而浑身僵硬，肌肉绷紧如铁。或者是因为娱乐城是被逼无奈，这里却是他自愿的！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只大手在他腰间滑动了一下，似乎是无意，又似乎是在丈量什么。
舞厅角落里，竖立着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清晰地映出这一幕：一个穿着红裙、身姿窈窕的女人，被一个微胖、油腻、笑容里透着贪婪的中年男人亲密地搂在怀中。镜子里那个“王玲玲”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微微低着头，仿佛不胜娇羞。
玲玲看着镜中的景象，一股冰冷的荒谬感和剧烈的羞耻感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的意志。此刻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扮演着娇弱的猎物，使他感到胃部一阵痉挛！这画面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作为李凌波的核心认知。他甚至能听到内心深处某个坚硬的东西，在“咔咔”作响，如同冰面在重压下开始碎裂。为了任务……为了揪出那个羞辱女性的幽灵……他必须忍！
“啧，这身段，这舞感…”黄大卫搂着他，伴随着并不存在的音乐轻轻摇晃，嘴里啧啧有声，声音压得低沉，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息喷洒在李凌波耳边，“玲玲你这舞技，学得又快又好，够格当我们协会的活招牌了！知道么，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既漂亮，又肯下功夫！比那些就知道攀高枝的强多了！”他说这话时，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朝不远处正缠着姐姐张彩凤要钱的张小凤瞟了一眼。
玲玲低着头，浓密的假睫毛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攀高枝？是在暗示张小凤吗？还是某种试探？他强迫自己放松身体，顺着黄大卫的引导挪动脚步，红裙的裙摆随着动作微微飘扬。每一次旋转，每一次靠近，那只油腻的手掌都如同附骨之蛆，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触感。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控制着呼吸，不让它变得急促，嘴角维持着那抹僵硬的弧度。
角落里，张小凤终于放弃了纠缠姐姐，气鼓鼓地跺了下脚，目光怨毒地剜了这边一眼，扭身冲出了舞厅大门。
灯光似乎炫耀，舞步轻摇。
一双眼睛正盯着这个红裙飘扬的风骚女人：“你…就是下一个祭品。”在某外深邃阴影里，一双雪白的医用手套，一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小型喷雾罐，正等待狩猎！
……
周五的夜晚终于降临，如同沉重的帷幕落下。交谊舞培训班的下课铃声对李凌波而言，不啻于一声解脱的号角。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文化宫那令人窒息的大门，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径直赶往县医院。
专属的更衣间内，消毒水气味浓重。女法医周敏早已等候，口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疲惫却专注的眼睛。她动作精准而高效。
“忍着点。”周敏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
沾满强力溶解剂的棉片覆上硅胶粘合边缘。胶水被软化、剥离的过程依旧伴随着轻微的撕拉感，虽然没有剧痛，但那粘滞分离的感觉，以及皮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带来的微凉，都清晰地提醒着他某种剥离正在进行——一层精心构筑的虚假外壳正被剥离。
当最后一块硅胶被取下，束缚解除的刹那，沉重的异物感消失，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虚脱的轻松。他赤裸着上身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的景象，充满了荒诞的矛盾感。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骨架，清晰勾勒出男性的线条。然而，这具本该熟悉的男性躯体之上，却残留着无法忽视的、属于“王玲玲”的烙印：胸腹间白皙的皮肤上，是那道长期被硅胶义乳边缘勒压留下的、颜色略淡的印痕；腰侧还有因塑身衣长时间紧绷造成的细微褶皱。最刺目的是他那头柔顺垂落、乌黑亮泽、已然过肩的长发，以及耳垂上那两个无法忽视的、深邃的耳洞。它们像两个丑陋的标记，昭示着这具身体被强行扭曲、被另一个身份侵占的痕迹。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恶心、陌生和羞耻的洪流猛地冲击着李凌波。他猛地移开视线，几乎是狼狈地冲进淋浴间。
滚烫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仿佛要洗掉一周以来渗透进毛孔的香水味、脂粉气，以及沾染在皮肤上的、属于舞厅的浑浊气息。他用力搓洗着身体，特别是那些残留着印痕的地方，力道大得皮肤发红。水流声中，他压抑地喘息着，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屈辱。最终，在蒸腾的水汽和身体被热水冲刷带来的刺激下，一股被压抑了许久的、纯粹的男性冲动猛烈地爆发出来。短暂的释放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摆脱的空虚感，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的、荒凉的沙滩。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任由水流冲刷着脸庞，水流顺着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
……
周六下午，县公安局办公楼前被稀薄的阳光笼罩着。李凌波来了。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作训服，退伍时带回来的，穿在身上略有些紧了，却带来一丝久违的、属于“李凌波”的真实感。为了遮盖那不合时宜的长发和耳洞，他戴了一顶压得很低的旧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几缕不听话的黑发仍顽固地垂在颈后。
李大纲将他带进一间空置的接待室，刚关上了门——
门外，一个焦虑的女声由远及近：“大伯！凌波呢？我打他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是李凌波的母亲周小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