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喘息与烙印
黑暗，无尽的黑暗。
只有影匕手中那块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几步远布满苔藓和湿滑水渍的岩石通道。身后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和恐怖的咆哮声逐渐远去，但溶洞深处传来的震动感依旧隐约可辨，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解除。
影匕扶着龙越，几乎是拖着他往前疾奔。龙越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最后掷出那金色链环，几乎耗尽了他强行提起的最后一丝气力，此刻意识昏沉，全靠一股求生本能支撑着没有彻底昏迷。
“停……停一下……”龙越声音微弱，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影匕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回望来路，确认没有怪物追来，才小心地将龙越靠放在通道一侧相对干燥的岩壁旁。他急促地喘息着，自己也到了极限，身上被腐蚀和抓伤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灵力消耗巨大。
“长老，您怎么样？”影匕半跪下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龙越没有回答，他紧闭双眼，额头上青筋暴露，身体不时地轻微抽搐。此刻他的体内，正经历着一场更加凶险的“战争”。
那口蕴含本命精血的血雾，不仅激发锈蚀锁链耗损了他的元气，更重要的是，在他神识探向祭坛血池下方，被那声“心跳”冲击，以及最后掷出链环时，一丝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精纯的荒芜死寂之气，如同附骨之疽，顺着他的神识反噬，侵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这股力量层次极高，远非普通幽冥鬼气可比，带着一种湮灭万物、终结一切的恐怖意志，正试图侵蚀、同化他本就脆弱的神魂。
龙越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仿佛随时会被那无尽的死寂吞噬。他看到了幻象：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海浪无声拍打，吞噬着光线与声音；一座巍峨的青铜巨门在海渊深处若隐若现，门上刻满了与兽皮、祭坛符文类似的古老图腾；最后，是一双巨大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仿佛由纯粹死亡凝聚而成的眼睛，在门后缓缓睁开，凝视着他……
“滚出去！”
龙越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不屈的咆哮！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催动那微弱得几乎熄灭的寂灭剑意神韵，不是去对抗，而是去……包容，去解析！
寂灭，亦是终结，是万物归墟！这荒芜死寂之气，在本质上，与寂灭剑意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无序！
以寂灭之意，驾驭死寂之气！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稍有不慎，就是神魂被彻底污染、同化的下场。但龙越没有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化解这次神魂危机的办法！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寂灭神韵，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接触、缠绕、分析着那股入侵的死寂之气。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仿佛灵魂在被寸寸撕裂、又被强行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龙越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丝极其淡薄的灰色流光一闪而逝，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邃的寂灭意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冰冷的灰败之色。
“长老！”影匕紧张地看着他。
“没……没事了。”龙越喘息着，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内视神魂，发现那股入侵的死寂之气并未被驱散，而是被他的寂灭剑意神韵强行“包裹”、“镇压”在了神魂角落，形成了一个微小的、不断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灰色烙印。
这烙印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但同时，龙越也感觉到，自己对“寂灭”二字的理解，似乎因为这次生死边缘的对抗，变得更加深刻了一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看了一眼自己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时，也浮现出了一道与神魂深处那灰色烙印相似的、若隐若现的浅淡纹路。
“这是……”龙越眉头紧锁。那祭坛下的存在，其力量竟然能直接影响现实，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这绝非好事。
“我们暂时安全了。”龙越压下心中的不安，对影匕道，“你也抓紧时间疗伤，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影匕点了点头，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他必须尽快恢复一部分战力。
龙越也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试图调动灵力，而是全力运转混沌吞天诀的基础法门，如同一个黑洞，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那虚弱的神魂。那五尊小鼎依旧死寂，但似乎因为刚才他动用寂灭之意对抗死寂之气，微微颤动了一下，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装死”。
狭窄潮湿的通道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从溶洞深处隐约传来的、仿佛永不停歇的滴水声。
这次短暂的喘息，是他们用命拼来的。但龙越知道，身上的灰色烙印，以及那祭坛下的恐怖存在，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
他看了一眼通道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呼唤着他神魂深处的那个灰色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