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爆缸的皮卡车
秋晨五点半的雾还没散，王建国的皮卡车就趴在巷口了。他拍着方向盘骂娘，手背上的汗把真皮手套都浸得发皱。仪表盘上的故障灯红得像颗烂草莓，引擎盖缝里往外冒白气，跟刚揭盖的蒸笼似的。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谈大生意的时候掉链子！”他踢了脚轮胎，皮鞋尖蹭上块油泥。按说像他这做建材生意的老板，早该换辆宝马了，可他偏恋这辆跟了十年的老皮卡，说“开着得劲”。这会儿得劲个啥？合同打印件还在后备箱呢！
路边早点摊的张婶端着豆浆过来：“建国，要不我帮你叫个拖车？看你这急得，脸都跟猪肝似的。”
王建国抹了把脸，突然笑了：“拖啥车！幸亏它在巷口趴窝，要是开到高架上爆缸，堵在那儿才叫完蛋呢！”他掏出手机划拉打车软件，屏幕上显示附近有辆空车，“你看，老天爷都给我留后路，这会儿打车去公司拿备用合同，保准比开车还快。”
张婶瞅着他钻进出租车的背影直摇头：“这老王，心真大。换我早急得跳脚了。”
【二】保安亭的“拦路虎”
出租车在写字楼前急刹车时，王建国瞅见玻璃门旁站着个穿藏蓝制服的保安，帽子歪戴着，像颗长歪的西瓜。他拎着公文包就往里头冲，冷不丁被保安拦住：“先生请留步，今天有消防检查，没接到通知的人不让进。”
“我约了李总签合同！”王建国晃了晃公文包，拉链头差点崩开，“都约好八点半，这都八点二十了！”
“不行就是不行，”保安抱臂往门柱上一靠，鞋底蹭得大理石地面沙沙响，“您要非进，得让甲方下来接。”
写字楼里的电梯叮咚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王建国心上。他急得在原地转圈圈，公文包带子都快拽断了。忽然想起啥似的，掏出合同打印件往保安亭的窗台上一放：“行，不让进我就在这儿看合同总行了吧？”
秋阳透过玻璃幕墙照下来，把合同纸晒得暖烘烘的。王建国逐字逐句读着，手指在“材料规格”那栏停住了——冷轧钢板写成了热轧钢板！这俩字差着十万八千里，要是签了约，货到了工地非被骂死不可！
他赶紧翻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声音都在抖：“小李！合同第三页第三行！快把‘热轧’改成‘冷轧’！打印三份送过来，我在写字楼门口等！”
保安探头看了眼：“咋了？合同出错了？”
“可不是嘛！”王建国抹了把汗，忽然笑出声，“多亏你拦着，不然我这会儿进去签了字，下半辈子都得给人赔罪！”
【三】合同里的“漏网鱼”
秘书骑着电动车赶来时，王建国正跟保安唠家常。原来这保安叫大刘，上个月刚从老家来，儿子还跟王建国的闺女同岁。
“建国哥，您这合同改得真及时，”小李递过新合同，额头上全是汗，“我昨儿熬夜排版，愣是没瞅见这错。”
大刘在一旁搓手：“我就说嘛，不让进是为您好。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叫‘路遇绊脚石，可能是福星’。”
王建国拍着大刘的肩膀直乐：“兄弟，你这话比我读的mbA都管用！”他看看表，八点三十五，“走，大刘，等我签完合同，请你喝星巴克！”
电梯里，王建国对着镜面理领带，忽然发现领口沾着块早餐饼的碎屑。他想起今早急着出门，抓了张饼就往嘴里塞，老婆在身后喊“慢点吃”都没听见。要是车没坏，他这会儿恐怕正堵在高架上，哪有时间发现合同错误？哪有机会跟大刘唠这么多？
【四】会议室的“反转剧”
李总在会议室里转圈圈，秘书递来的咖啡都凉了。“王哥咋还没来？这合同要是今天签不了，下个月的钢材涨价……”
话没说完，王建国推门进来了，手里扬着新合同：“李总，久等了！路上遇着点‘好事’，耽误了几分钟。”
李总瞅见他额头上的汗：“好事？我看你是遇着麻烦了吧？”
“麻烦是有，可麻烦里头藏着福气呢！”王建国把合同往桌上一摊，“您瞅瞅第三页，要不是今儿早上车坏了，保安拦了我，这‘热轧’变‘冷轧’的错，我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李总戴上老花镜细看，猛地一拍桌子：“我的天！王哥你可救了我一命！我们工地指定要用冷轧板，要是签了热轧的，监理能把我吃了！”他站起身握住王建国的手，“够意思！难怪人家说你做生意实在，这要换了别人，怕是直接就签了，哪会这么仔细？”
王建国心里透亮：要不是车坏，要不是保安拦，他这会儿怕是正为迟到道歉，哪有心思检查合同？他忽然想起大刘说的“绊脚石变福星”，这话说得真在理。
【五】巷口的“回头望”
签完合同出来，大刘还在保安亭里坐着。王建国把两罐红牛往窗台上一放：“兄弟，谢了！要不是你，我今儿非栽跟头不可。”
大刘摆摆手：“建国哥您客气了，我就是按规矩办事。”
王建国开着刚修好的皮卡车回家时，夕阳把车身镀成了金色。他路过早点摊，张婶递来个热乎的菜夹馍：“建国，生意谈成了？”
“成了！”王建国咬了口夹馍，辣油溅在方向盘上，“张婶，你猜咋着？就因为早上车坏了，我还捡了个大便宜！”
他把经过跟张婶一说，张婶笑得围裙都在抖：“我说呢，看你早上走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老家还有句老话，叫‘遇事儿别慌，先喝口凉水败败火，指不定坏事变好事呢’。”
王建国发动车子，引擎声比早上顺溜多了。他看着后视镜里渐远的写字楼，忽然觉得这城市的高楼大厦都变得亲切起来。以前总觉得生活像堆乱麻，处处是麻烦，现在才明白，麻烦就像墙上的裂缝，阳光正是从那儿照进来的。
他想起上次闺女考试没考好，哭着说“完了完了”，他当时说：“哭啥？没考好才知道哪块学得不扎实，这叫‘错题本里出状元’。”现在想来，这话跟大刘说的“绊脚石变福星”，跟张婶说的“坏事变好事”，原来是一个道理。
车子拐进熟悉的巷子，王建国看见自家阳台上晾着的被单，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他忽然觉得，这平凡的生活就像块拼图，有时候你盯着一块破瓦片看，越看越心烦，可要是往后退两步，把整块拼图看完，就会发现那块破瓦片原来也是风景的一部分。
就像今天这爆缸的皮卡车，就像那个拦路的保安，就像合同里那个差点闯祸的错字，哪一样不是让他后怕又庆幸？他把车窗摇下来，秋风吹进车厢，带着炒栗子的香味。生活啊，真得换个角度看，你要是总盯着坑洼看，路就没法走了；可你要是看着前头的灯，走着走着，就走出一片星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