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还在发麻，金属光泽从指缝间褪去，像退潮后的礁石。他靠在一辆报废卡车的残骸上，呼吸缓慢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肋骨深处的钝痛。王浩推来的移动座椅被留在了测试场边缘，没人有空去取。
通讯频道里传来叶知秋的声音：“生命体征稳定，血压回升，但精神力读数接近零阈值。”她顿了顿，“你可以闭眼了。”
“不。”林深说。他的右臂搭在膝盖上，紫纹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火。
前方尘土翻腾，三辆黄河堡垒的运输战车正沿高速公路逼近。红外扫描显示，热源集中在驾驶舱后部，每三秒出现一次微弱震动——苏晚刚传回的数据。
“就是那里。”王浩蹲在攻城车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发射键上方，“震荡弹已装填，频率锁定142hz加相位偏移，误差小于0.3%。”
“等裂痕。”叶知秋站在临时指挥点，手持便携终端，“必须一次性击穿结晶装甲的共振节点，否则警报触发，他们会分散突围。”
林深抬起左手，掌心贴地。泥土中的微量金属开始凝聚，形成一条细若发丝的导流线，通向攻城车炮口。这是他仅存的引导能力——不能再输出异能，只能做最基础的能量牵引。
“来了。”苏晚的声音从狙击位传来，“第一辆进入射程，速度未变。”
王浩按下按钮。
低鸣响起，震荡弹无声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波动轨迹。撞击瞬间，战车表面泛起一圈涟漪，结晶装甲发出刺耳的脆响，蛛网状裂痕自驾驶舱下方迅速蔓延，能量逸散形成短暂真空区。
“裂开了！”王浩喊。
陈峰早已潜伏在右侧沟壑中，听到信号立刻跃起。他踩着翻倒的护栏冲上履带，匕首顺着最大裂缝狠狠插入驾驶舱。金属扭曲声中，操控杆断裂，驾驶员闷哼一声被逼退至角落。
与此同时，林深右手猛然按地，残余异能爆发。两条高强度金属锁链破土而出，如活物般缠住两侧履带根部，绞紧、锁死。战车挣扎两下，彻底瘫痪。
“货舱门解锁！”王浩盯着监控画面，“密封完好，物资未动！”
第二辆战车察觉异常，试图转向撤离。苏晚立即调整狙击镜焦距：“第二辆右后轮承重异常，可能是改装接驳口。”
“交给我。”王浩切换目标，重新校准发射参数。
震荡弹再次命中，裂痕再现。这次陈峰没有靠近，而是甩出钩索，将一枚小型电磁雷贴附在货舱底部。引爆后舱门变形，内部灯光闪烁不定。
“清缴开始。”陈峰通过对讲器下令，“两人控车，三人押俘，动作快。”
铁砧城小队从掩体后冲出，动作利落。两名士兵被迅速制服，双手反扣戴上束缚环。第三辆战车尚未反应过来，已被远程干扰切断动力系统，缓缓停驶。
叶知秋走到第一辆战车旁，伸手触碰那道裂痕。结晶表面冰冷坚硬，裂口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断面，像是某种生物骨骼被强行撕开。
“结构强度比预估低18%。”她说，“他们的装甲工艺不稳定，可能是应急拼装。”
林深终于松开手掌，锁链失去能量支撑，缓缓化为灰烬。他靠在残骸阴影下，闭着眼，额头渗出冷汗。
陈峰走回来，蹲在他旁边：“深子，我们拿回来了。”
林深没睁眼：“几车？”
“三辆全控，人员无伤亡，物资完整。”
“他们用活体结晶驱动发电机。”林深声音很轻，“这东西不该出现在战车上。”
“现在它碎了。”陈峰拍了下他肩膀，“你那三小时没白熬。”
远处尘烟再起，方向来自黄河堡垒主基地。叶知秋抬头看了眼天色，转头对苏晚说：“启动干扰器，模拟电磁脉冲群，覆盖五公里半径。”
苏晚点头，迅速打开信号装置。指示灯接连亮起，一阵高频嗡鸣扩散开来。
“够他们查十分钟。”叶知秋说。
王浩这时从攻城车下来，手里拎着检测仪：“第一辆车的动力核心还在运转，虽然外部断电，但内部有独立储能模块。奇怪的是……”他皱眉，“读数波动像心跳。”
“别拆。”叶知秋立刻制止，“等带回基地再检。”
“可这频率……”王浩迟疑，“有点像当初熔炉里的数据流节奏。”
“先封存。”叶知秋语气坚决，“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苏晚已经开始登记物资箱编号。她逐一扫描条码，确认量子金属存量全部在列。最后一箱位于第三辆车货舱最深处，外层裹着防震合金壳，锁具完好。
“这个不一样。”她回头叫道，“密封等级最高，标签是空白的。”
叶知秋走过去，用探测仪扫过箱体。能量残留值高出其他箱子三倍以上，但波形紊乱，无法识别具体内容。
“不开。”她说，“原样运回。”
林深这时动了动，睁开眼。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箱子上，停留了几秒。
“有问题。”他说。
“你也感觉到了？”叶知秋问。
“不是感觉。”林深摇头，“刚才锁链缠履带时，金属传导回来一段杂频震动，和这个箱子的位置吻合。”
王浩立刻调出记录仪数据：“确实有异常脉冲，持续0.7秒，峰值出现在锁链接触瞬间。”
“它回应了你的异能？”陈峰看向林深。
林深没回答。他试着抬起右手，指尖再次泛起微弱金属光，但只维持了一瞬便熄灭。
“我还能再试一次。”他说。
“不行。”叶知秋直接拒绝，“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别碰任何转化操作。”
“那就让我靠近看一眼。”
“太危险，万一触发连锁反应——”
“我已经离得够远了。”林深打断她，“但它刚才‘动’了一下。不是机械启动，是……像是醒过来。”
众人沉默。
陈峰站起身，把手枪换到左手：“我去撬。”
“等等。”苏晚突然出声。她正弯腰检查箱体底部，手套拂过一道细微刻痕，“这里有标记……不是打印的，是手工刻上去的。”
她掏出放大镜，凑近观察。
“三个数字。”她说，“7、3、9。”
王浩猛地抬头：“739？那是王浩修东西前常哼的小调简谱开头……他自己编的，从没教过别人。”
空气凝固了一瞬。
叶知秋迅速取出采样笔，在刻痕处轻轻刮取微量粉末。探测仪刚接入，屏幕就跳出警告：**高活性结晶残留，非自然生成序列**。
“这不是他们造的。”叶知秋低声说，“是有人提前放进去的。”
林深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一软又跌回去。
陈峰扶住他：“你别动。”
“那个箱子。”林深喘着气，“不能让它进基地。”
“可它是物资的一部分。”苏晚看着导师，“如果擅自隔离，周议会会问责。”
“那就在这里开。”陈峰松开保险栓，“我来动手，你们退后。”
叶知秋盯着探测仪不断跳动的数值，终于点头：“只开一道缝，取内部影像，不动核心。”
王浩从工具包里取出微型切割器，蹲到箱侧。刀头贴近合金壳，缓缓切入。
金属分离的声音很轻，像纸张被撕开一角。
一道幽蓝的光，从缝隙中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