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掌还贴在量子金属墙面上，指尖能感知到地下传来的震动频率正在紊乱。五秒的蓝光持续亮起后，波动并未恢复正常节奏，反而呈现出不规则跳动，像是某种信号在尝试对接。
他没有移开手。墙体内部的能量流顺着掌心渗入神经末梢，虽微弱但清晰——这不是尸潮的惯性推进，也不是母巢机械运转的周期性震颤。它更像是一种回应。
陈峰站在三步之外，枪已上膛，目光扫过城墙巡逻队的换岗路线。他的战术背心还未更换，左臂缠着临时绷带，皮下那道紫线仍隐隐发烫。苏晚小时前送来最新监测数据，显示结晶活性值回升了百分之三点二，虽在可控范围，但趋势不对。
“港口那边该到了。”陈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林深点头，收回手。金属表面的脉动光泽随之减弱。他迈步走下观测台，脚步比昨夜稳定了些，体内异能回路依旧空荡，但感知通道尚存。这种状态不适合战斗，却足够察觉异常。
贸易港位于铁砧城东区边缘，紧邻旧河道码头。清晨雾气未散，新一批补给船正接受安检。这是二级警戒启动后的第一轮入港检查，程序比往常严格两倍。所有舱室必须开箱，人员逐个扫描，连饮用水桶都要抽样检测。
林深和陈峰抵达时，登船检查已进行到第三艘。船体编号t-739，来自黄河堡垒控制下的中立转运站，名义上运送的是医疗耗材与基础合金原料。表面合规，流程顺畅。
但在通过第二层货舱通道时，林深的脚步顿了一下。
行李箱堆放在角落，由守夜人逐一开检。其中一个银灰色硬壳箱，在经过他身侧瞬间，内部传出极细微的能量波动。频率很低，几乎被背景噪音掩盖，但它与城墙吸收的地底震频存在微弱共振。
他停下，侧身挡住视线死角。
“那个箱子。”他说。
陈峰立刻会意，不动声色靠近探测员，示意重启便携式扫描仪。仪器刚靠近箱体，警报声短促响起——高纯度结晶残留，含量超标十二倍。
持箱船员是名中年男子，工装袖口沾着机油，自称是随船技术员。他脸色没变，动作也没乱，只是右手无意识地摸了下耳后。
这个细节被陈峰捕捉到了。
“打开。”陈峰说。
对方迟疑半秒。“里面是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你们这样会损坏设备。”
“打开。”陈峰重复，手已按在枪套上。
箱子开启后，底层隔板下藏着一块暗灰色晶体碎片，约拇指大小，表面有细密刻痕。林深俯身看了一眼，没碰，但体内残余的感知通道猛地收缩了一下——那刻痕结构，与他在母巢核心区带回的金属片极为相似。
陈峰一把扣住那人手腕，反拧上铐。动作干脆利落，没给任何反抗机会。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都算数。”他说，“想活命就挑重点说。”
审讯室设在港口附属哨所，无窗，墙面加装防震层。船员被固定在金属椅上，双手锁链连接地面锚点。林深坐在对面，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让指节上的淡紫色纹路缓缓亮起。他将手掌悬空，一缕金属丝从指尖延伸而出，在空中缓慢盘绕成环，又收紧成束，如同呼吸般律动。
压力来自无声的展示。
十分钟后，船员开始出汗。
二十分钟，他眼球轻微震颤，呼吸频率上升。
当林深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你绕行废弃仓库区三次，中途接触一名戴面罩者。他给了你什么指令？”
对方猛地抬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拿了钱，帮我弟弟治病……”
陈峰按下播放键。投影画面显示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行动轨迹：凌晨两点十七分，该船员进入b区废料场；三点零四分，与一名未登记人员短暂会面；四点三十九分，返回临时住所，取出密封袋藏入行李夹层。
“钱？”陈峰冷笑，“他们付你命的价码。”
船员嘴唇颤抖起来。
林深将金属丝收回，轻轻落在桌角。“他们要的不只是普通样本。他们知道量子金属的生成依赖特定频率引导。而你带的这块碎片，能激活深层共振。”
这句话落下，审讯室陷入沉默。
三分钟后，船员开口：“上级只要求我带走一切含有量子金属成分的残留物……无论大小，无论来源……每月一次交接……下次在第七号浮桥。”
林深起身，没再看对方一眼。
叶知秋已经在科研区等候。她接过结晶碎片时，手套尚未摘下，眼神却已凝重。初步检测在十分钟内完成——碎片不仅结晶密度异常，内部还嵌入了一段极微弱的编码信号，波形特征与星铸族符号能量谱系高度吻合。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她说，“是人工调制过的引导信标。”
苏晚同步接入轨道卫星系统，调取南极方向监测记录。就在碎片接入检测仪的同一秒，南极区域爆发强烈紫光，覆盖直径超过两百公里，持续时间长达十三秒，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光柱闪现。
“时间完全重合。”苏晚指着屏幕，“紫光出现的瞬间，正是我们激活碎片测试场强的时候。”
叶知秋盯着数据板，手指划过信号波形图。“有人在用我们的实验做触发器。”
“谁？”苏晚问。
“不知道。”叶知秋摇头，“但他们在等这一刻——等我们重新启动量子金属反应，等我们释放特定频率，然后……响应。”
林深站在实验室门口，听见了最后一句。
他走进来，接过那块碎片。掌心传来熟悉的牵引感，比之前更清晰，也更危险。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共鸣，而是某种筛选机制正在运行。
“黄河堡垒的间谍只是环节之一。”他说，“他们背后有人在收集数据，构建模型，准备接引什么东西。”
陈峰站在外廊，接到港口增岗布置完毕的确认报告。他没进实验室，只是靠在墙边，握紧了枪柄。刚才那段紫光影像他看了三遍，每一次都觉得不对劲——那不像自然现象，也不像武器试射，倒像是……某种开启。
叶知秋将碎片放入屏蔽舱，启动三级加密封存协议。她的手很稳，但指节微微泛白。
“下一步是解析编码信号。”她说，“必须搞清楚它指向什么。”
苏晚已经开始建立信号模型，屏幕上滚动着频率匹配算法。她忽然停住，回头看向导师笔记的影印件——那页泛黄纸张上，有个符号与碎片刻痕几乎一致。
林深最后看了一眼量子金属墙面。地下震动仍在继续，频率越来越乱。
他转身走向实验室，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