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动了一下。
金属隔离罩的警报灯闪了三下，红光扫过他苍白的脸。陈峰坐在床边，手一直按在控制面板上，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指节抵住林深右腕动脉。脉搏弱，但稳。他松了口气，没松开手。
“深子。”他低声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深眼皮颤了两下，睁开。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他第一反应是抬右手——那只手刚离床沿半寸，掌心便涌出银灰色的量子金属，像液态汞般顺着指尖滴落，在防护舱内壁凝成细密蜂窝结构。
陈峰猛地拍下封锁钮，合金板从四面合拢，将整条右臂锁死。
“别硬撑。”他说，“你昏迷时就开始这样了。”
林深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试图坐起，肩胛骨撞上床垫发出钝响。他的眼睛盯着防护舱，看着那团量子金属缓慢蠕动，表面浮现出一张扭曲的面孔：复眼、裂口、外骨骼关节错位拼接——蚀星战士的轮廓。
幻象持续不到两秒，消散。
叶知秋推门进来，手里抱着数据终端。她脚步没停，直接走到监测仪前调取脑波曲线。屏幕上的波形杂乱，夹杂着高频震荡段，像是某种程序在反复写入。
“不是异能失控。”她说，“是基因链被植入了东西。”
王浩跟在后面，右臂义肢接口还在冒烟。他把工具箱砸在桌上，抽出一根探针插进终端端口：“我用共振仪反向激发了他的神经残留信号，读到了一段加密序列。不是人类编码方式，也不是暗蚀因子变异体。”
“是什么？”陈峰问。
“星铸族的战斗协议。”叶知秋抬头，“嵌在第七号染色体上，通过量子纠缠远程激活。每次他使用异能，那段代码就同步运行一次。”
林深终于喘匀了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确定。”叶知秋调出基因图谱对比画面，“但插入点位于‘明计划’原始实验区附近。你的dNA原本就有改造痕迹，这次是被人利用了空缺位点，塞进了新指令。”
王浩插话：“就像往老机器里插了个外来芯片，系统还认你是原装件，实际上已经被远程接管了。”
林深闭眼。再睁眼时，右手掌心又渗出金属丝，自动缠上防护舱内壁，勾勒出一个六边形阵列——和蚀星战士背部能量核心的纹路一致。
“限制使用。”叶知秋合上终端，“你现在每一次转化，都在帮对方完成校准。”
陈峰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屏：14:37。距离林深被送进医疗室，过去六小时十七分钟。
外面传来震动。
三人同时抬头。不是爆炸，也不是炮击，而是高空坠物撞击地面的沉闷回响，连带着墙体轻微震颤。
“西区警戒塔报告。”陈峰抓起步话机，“有东西从大气层掉下来，正在燃烧。”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主控室外的观测平台上。
酸雨正下。灰黑色云层裂开一道口子，一块焦黑残骸冒着白烟插在废弃变电站旁的水泥地里，形状还能辨认——那是星茧号的左翼组件，编号tS-07-b，七年前首航时脱落的部分。
“不该在这时候回来。”王浩盯着残骸，“轨道数据早算过，它应该还在近地循环。”
叶知秋戴上防护手套，带着小队靠近。陈峰持枪警戒，林深被固定在移动担架上，右手仍封在隔离舱内，由两名技术人员押解跟进。
残骸内部有空腔。打开后，一块全息投影模块自动启动。
蓝光升起，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动的数据纹路覆盖全身。声音从模块底部扬声器传出，经过多重变频处理，却仍能听出机械式的语调：
“检测到量子熔炉共鸣频率匹配。”
“检测到星之子实验体7号存活并激活战斗协议。”
“最终遗迹已苏醒。”
画面切换。一座悬浮于岩浆海中的黑色金字塔浮现，表面刻满与林深胸口印记相同的符文。镜头拉近，基座处有一行人类文字，用旧式宋体刻印：
【容器归位，序列重启】
投影熄灭。
现场没人说话。
王浩蹲下身，用探针刮取模块外壳样本。叶知秋站在原地，手指快速敲击终端键盘，调出星茧号最后一次通讯日志。记录显示，七年前飞船并未完全失联，而是在坠毁前三分钟发送了一段加密信号，目标地址为空值。
“不是意外。”她低声说，“它是被引导回来的。”
陈峰转身看向林深：“你听清了吗？他们叫你什么？”
林深没回答。他的右手指尖正透过隔离罩缝隙，渗出一丝极细的金属线，悄无声息地搭在担架扶手上，沿着支架向下延伸，最终接入地面金属网格。
叶知秋察觉异常，快步走回监测仪前。屏幕上，林深的基因活性曲线突然飙升，战斗协议段开始高频闪烁。
“他在被远程读取！”她吼道，“切断连接！”
两名技术员扑上去拆卸担架接地线。王浩一把扯下肩上的工具包，掏出电磁钳夹住金属线根部，用力一绞。
火花炸开。
林深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滚落。右臂隔离罩内，量子金属停止流动，缓缓退回到皮肤之下。
“不能再让他接触任何导电体。”叶知秋下令，“带回主控室，接入深层扫描仪。”
返回途中，林深靠在担架上，目光始终盯着天空。
酸雨渐停。云层裂隙中，一颗卫星残片缓缓划过天际，轨迹与星茧号最后飞行路径完全重合。
王浩走在最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样本分析结果。模块外壳含有微量生物组织，dNA比对显示，来源与黄河堡垒早期失踪科研人员名录中的“苏临”匹配度达98.6%。
他没说话，把数据板塞进衣兜。
主控室内，灯光恢复稳定。林深被转移到扫描台，右手重新接上监测设备。屏幕上，基因链图像缓慢旋转，战斗协议段如寄生藤蔓缠绕在宿主序列上。
“能剥离吗？”陈峰问。
“可以。”叶知秋盯着操作界面，“但剥离过程中如果触发自毁机制，他的神经系统会瞬间崩溃。”
“多久能准备好方案？”
“至少十二小时。”
陈峰点头，走向通讯台：“加强城墙巡逻，所有地下通道入口设双岗。另外——”他顿了顿，“查一下最近三天所有进出物资的金属成分报告。”
王浩站在共振仪旁，正在调试频率参数。他输入一串数字，仪器发出低频嗡鸣。显示屏上，一段隐藏信号逐渐成形，开头赫然是：
【协议版本：V7.3｜同步状态：待命｜目标容器：实验体7号】
他按下暂停键，抬头看向扫描台上的林深。
林深也正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三米距离，谁都没说话。
王浩忽然伸手，关掉了显示器电源。
主控室顶部的金属通风管微微震了一下，一粒螺丝从接缝处脱落，垂直坠下，砸在控制台边缘，弹跳两下，滚入设备底座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