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光茧散发的言灵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被短暂触及的记忆碎片重新被灰白色的死寂笼罩。然而烛龙意识那声嘶力竭的警告仍在意识深处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源海……共鸣……它们会发现的……蠢货……停下……！”
这声嘶吼中蕴含的恐惧是如此原始而彻底，远超此前面对黑暗侵蚀时的忌惮，更像是在天敌面前彻底放弃抵抗的哀鸣。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庞大的意识碎片在我的灵魂深处剧烈颤抖，仿佛要将自己撕成更细微的碎片来躲避什么。
“怎么回事？”嫣然敏锐地察觉到我气息的紊乱，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星尘在周身急促流转，“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吗？”
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将感知扩展到极限。这条法则路径依然在虚空中蜿蜒，两侧的记忆气泡仍在无声漂浮，远处极光般的光带缓缓流淌。表面看来一切如常，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悄然弥漫。
“它在害怕。”我声音干涩，“比面对古神时害怕千百倍。它说……‘它们’会发现我们。”
“它们？”嫣然脸色骤变，立刻明白了所指，“巡天者？”
这个认知让我们同时感到脊背发凉。如果连烛龙这样古老的存在都对“巡天者”恐惧到如此地步，那这些维护“既定轨迹”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可怕？
我立刻将护罩的隔绝特性提升到极致，混沌色的光芒在表面形成一层致密的薄膜，不仅隔绝外界的能量波动，更试图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印记都隐藏起来。这一刻，我们仿佛成了在猎手注视下屏息凝神的小兽，连最细微的动静都不敢发出。
脑海中，烛龙意识在短暂的爆发后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但这一次的死寂与先前截然不同——那不再是谋划着什么的老谋深算，而是被捕食者盯上后的彻底僵直。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正在拼命收敛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化作虚无。
“它在躲避清理。”我低声说出这个令人心惊的结论，“对它来说，巡天者就像是……杀毒程序。”
这个比喻让嫣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巡天者”是维护宇宙“既定轨迹”的清理程序，那么烛龙这个谋划着“归一”与“万龙归国”的古老意识，无疑是一个必须清除的恶性病毒。它之所以要分裂自身、制造古神、培养载体，或许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逃避这个宇宙级杀毒软件的扫描。
而雪儿的言灵之力，这种能够触及根源、修复被“格式化”痕迹的力量，就像是在杀毒软件监控下运行的异常程序，极易触发警报。
“我们不能再轻易触动这些记忆碎片了。”嫣然立即明白了关键，“每一次修复都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
就在我们达成这个共识时，护罩外突然传来异动。
原本平静漂浮的几枚记忆气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表面流光疯狂闪烁，然后——砰然碎裂。
不是自然消散，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撑破。从碎裂的气泡中涌出的，不再是记忆影像，而是粘稠的、活着的黑暗！
这些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凝聚，化作数条触手，狠狠抽打在护罩上。与之前在云顶天宫遭遇的黑暗侵蚀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加……“智能化”。它们似乎认准了我们的位置，攻击精准而狠厉。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嫣然失声惊呼。
我猛地反应过来：“是共鸣！刚才修复记忆产生的共鸣，不仅可能引来巡天者，还引来了这些黑暗！”
这些黑暗物质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敏锐地捕捉到了言灵之力波动的位置。更可怕的是，它们的出现似乎证实了我的另一个猜测——这些执行“格式化”的黑暗力量，与“巡天者”之间，恐怕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它们都是这个宇宙“维护系统”的一部分？
护罩在黑暗触手的抽击下剧烈波动，本就濒临崩溃的平衡再次受到冲击。我咬紧牙关，将所剩无几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护罩。右半身的旧神本源在黑暗力量的刺激下异常活跃，裂缝中幽光流转，既渴望又排斥，让我的控制难上加难。
就在这危急关头，雪儿的光茧再次自主反应。但这一次，它没有散发修复记忆的白金光辉，而是将力量完全内敛，在光茧表面形成一个繁复而古老的符文。这个符文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界定自我”的威严气息。
令人惊讶的是，当这个符文显现时，那些疯狂攻击的黑暗触手竟然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它们像是遇到了某种权限更高的指令，攻击的势头明显减弱。
“言灵之力对它们有克制效果！”我立即意识到这点。
但与此同时，脑海中烛龙意识的恐惧陡然加剧。它似乎对雪儿展现的这个特定符文产生了更强烈的反应，那已经不是恐惧，而是近乎绝望的颤栗。
“不……不要……这样更会被发现……”它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哀鸣。
我陷入两难：使用言灵之力可以暂时抵御黑暗侵蚀，但可能暴露位置引来巡天者；不使用则可能在黑暗攻击下护罩破碎。这是进退维谷的绝境。
就在我艰难抉择之际，凌清霜的冰棺突然传来清晰的震动。冰棺表面的涟漪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荡漾开来，那柄古朴长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一道极寒的剑气自主溢出，在护罩内壁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层冰霜出现的刹那，外界的黑暗触手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它们对这股极寒气息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与回避。
冰棺中的清霜依旧双目紧闭，但她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幕让我和嫣然都愣住了。冰凰的力量，似乎对这些黑暗有着独特的克制效果？而且这种克制，似乎不会像言灵之力那样引发烛龙意识对“巡天者”的恐惧？
前路的凶险远超想象，但我们似乎找到了在夹缝中求生的可能。既要躲避巡天者的注视，又要对抗黑暗的侵蚀，还要提防体内烛龙意识这个不定时炸弹。
在这三重威胁之下，冰棺中逐渐苏醒的力量，或许将成为我们唯一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