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推开屋门时，院里的石榴树上还挂着冰棱，亮晶晶的，像一串串水晶。他哈了口气，白汽裹着冷意往鼻尖钻，赶紧把棉门帘又拉严实些。
“建国，面发好了没？”赵秀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点急。
林建国往厨房走，刚到门口就闻见一股甜丝丝的面香味：“闻着就发得好，比去年的还蓬松。”
灶台上摆着个大搪瓷盆，里面的面团鼓得老高，表面还冒着细密的小气孔。赵秀兰正拿着面杖揉面，额头上渗着细汗，棉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你来得正好，”赵秀兰把面杖递给他，“我去烧点热水，一会儿揉馒头得用温布盖着，省得面凉了。”
林建国接过面杖，刚揉了两下，就听见屋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大林和强强穿着棉袄棉裤，趿着棉鞋跑出来了。
“爹！娘！我们来帮忙！”大林的嗓门亮，一进门就往面盆边凑。
强强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偶，是林建国上次去百货商店给他买的小熊：“姨，我也能揉馒头吗？”
赵秀兰笑着把热水倒进搪瓷缸：“能啊，不过得先把手洗干净，不然馒头里该有小黑点了。”
两个孩子赶紧跑到院角的水龙头下洗手，水凉得刺骨，大林“嘶”了一声，又赶紧往手上哈气。强强倒是不怕冷，洗完手还甩了甩水，溅了大林一脸。
“强强！你故意的！”大林作势要去挠他。
“我没有！”强强笑着往赵秀兰身后躲。
林建国停下揉面的手：“别闹了，一会儿面该醒过了，过来学揉馒头，谁揉得好，中午先吃红糖馅的。”
这话一出，俩孩子立马不闹了，凑到面盆边，伸着小手等着。
林建国揪下两块小面团，分给他们：“先把面团搓圆，再往中间按个坑，把红糖包进去，最后捏紧口，再揉圆就行。”
大林学着他的样子，把面团搓得圆滚滚的，可按坑的时候太用力，面团直接扁了，引得赵秀兰笑出了声：“慢点儿，跟揉棉花似的，轻着点。”
强强的面团倒是没扁，可包红糖的时候，糖粒撒了一地。他蹲下去捡，手刚碰到糖粒就粘住了，急得直喊：“姨，糖粘手上了！”
赵秀兰拿过湿毛巾给他擦手：“没事，一会儿扫了就行，咱再包一个。”
正忙着，院门口传来王婶的声音：“秀兰，蒸馒头呢？我来搭把手！”
王婶拎着个布包走进来，里面装着两把红枣：“昨天去乡下亲戚家拿的，甜得很，给你们掺在馒头里，味儿更足。”
赵秀兰赶紧接过红枣：“您这也太客气了，每次都给我们带东西。”
“客气啥，”王婶洗了手就往面盆边凑，“我家老周今天去单位值班，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正好跟你一起忙活。”
王婶揉馒头是老手，面团在她手里转了两圈，就变成个圆鼓鼓的馒头，还在顶上用手指按了个小坑，塞进两颗红枣，看着就喜庆。
“王奶奶，您教我！”大林凑过去，眼睛盯着王婶手里的馒头。
王婶笑着把面团递给他：“先搓匀，别着急捏形状，面揉得越匀，馒头越筋道。”
强强也跟着学，这次倒是没撒红糖，就是包好的馒头歪歪扭扭的，像个小月牙。他举着馒头给林建国看：“姨父，你看我揉的！”
林建国接过馒头，仔细看了看：“比刚才强多了，强强手巧，以后肯定能揉出最好看的馒头。”
强强听了，脸都红了，赶紧把馒头放进竹笼屉里，还特意摆在大林的馒头旁边，像在比谁的更好看。
厨房里的蜂窝煤炉烧得旺，蒸笼里的水汽慢慢冒出来，裹着面香和红枣香，飘得满院都是。赵秀兰时不时掀开笼屉看一眼：“再蒸十分钟就能出锅了，一会儿先给隔壁李叔送两个，他昨天还帮咱修了水管。”
“我去送！”大林举手，“我还能给王奶奶家送，省得您跑。”
王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大林真懂事，不过得等馒头放凉点再送，不然烫手。”
终于，笼屉掀开的瞬间，白花花的馒头冒着热气，红枣嵌在上面，红得发亮。赵秀兰拿起一个，吹了吹就递到大林嘴边：“尝尝，甜不甜？”
大林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枣甜在嘴里散开，含糊地说：“甜！比去年的还甜！”
强强也拿了一个，小口小口地吃，嘴角沾了点面屑，赵秀兰用手指给他擦掉：“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林建国拿起两个温热的馒头，往兜里揣：“我去给李叔送，你们在家等着，一会儿咱吃馒头就咸菜，再熬点玉米粥，暖和。”
他刚出屋门，就看见李叔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纸包：“建国，刚去国营商店买了点花生，给孩子们当零嘴。”
林建国把馒头递过去：“正好，刚蒸好的馒头，您拿两个尝尝。”
李叔接过馒头，闻了闻：“真香，你家秀兰的手艺就是好，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
俩人站在院门口聊了两句，林建国才回来。屋里，赵秀兰已经把粥盛好了，王婶正帮着摆碗筷，大林和强强坐在小凳上，手里还攥着半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快吃吧，”赵秀兰给林建国盛了碗粥，“吃完了咱把剩下的馒头装起来，留着过年吃，省得再忙活。”
林建国喝了口热粥，暖意在肚子里散开，看着满桌的馒头，还有身边说说笑笑的家人，心里踏实得很。窗外的冰棱还挂着，可屋里的热气，早把冷意都赶跑了——这腊月里的热闹，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