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店的晨雾裹着焦糊味，压得人胸口发闷。陆铭凡刚在猫耳洞里用冷水擦了把脸，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军号声——不是日军那刺耳的“冲锋号”，是国民革命军的集合号！他猛地窜出战壕，望远镜里，土坡后窜出一队灰黄色军装的士兵，领头的人举着面残破的军旗，“第98师补充营”的字样在雾里隐约可见。
“是援兵！”王二柱的喊声刚落，阵地上的士兵们就涌到战壕沿，连猫耳洞里的伤员都挣扎着探出头。陆铭凡带着赵虎、周正往坡下跑，近了才看清，领头的是补充营副营长张磊，身后跟着八十三个士兵，有的扛着“中正式”步枪，有的背着沉甸甸的弹药箱，还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枪管上的蓝漆都没磨掉。
“陆营长，师部命我带补充兵支援！”张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透着股刚从军校毕业的锐气，“知道3营打得苦，除了弟兄，还带了两百发重机枪弹、五百发步枪弹，还有两箱手榴弹。”他指了指身后的士兵，“这些弟兄有江苏的庄稼汉，有浙江的码头工，还有几个是从上海退下来的老兵，虽然新兵多，但个个想打鬼子。”
陆铭凡攥着他的手，指节都在抖——3营原本只剩六十一个能战斗的，加上这八十三人，总算凑齐一百四十四人，重机枪从“零”变成“两挺”，弹药也终于不用再拆日军弹壳凑数。“张副营长，你们来得比救命粮还及时！”
士兵们围着弹药箱，眼里亮得像要着火。赵虎摸着重机枪的枪管，咧嘴笑：“有这大家伙，下次鬼子坦克来，咱也能给它开个洞！”张磊带来的老兵里，有个叫老郑的，曾是师部的机枪手，他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兄弟，这马克沁得用水冷，待会儿我教你怎么保养，打起来别卡壳。”
当天下午，陆铭凡在猫耳洞里召开作战会，地上铺着日军布防图，张磊、赵虎、周正，还有补充兵里的老郑、陈武、王顺围坐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块干粮——是用张家村老乡送的玉米面做的饼，硬得硌牙，却没人在意。
“先说说敌情。”陆铭凡用刺刀尖点着图上的独立小院，“日军第11师团步兵第44联队前沿指挥部，指挥官小野田敏夫少佐，此人实战经验足，前几天的毒气战、渗透袭扰都是他的主意，害死咱们二十一个弟兄。目前指挥部有一个加强班卫兵，共十五人，配备两挺‘歪把子’轻机枪，分别架在正门和后院墙根；夜里八点固定开作战会，参会的有七个小队长大尉，加上小野田，共八名军官，此时卫兵大多在院外警戒，院内防守最松。”
张磊皱着眉：“十五个卫兵，两挺轻机枪，硬冲肯定不行，得靠偷袭。但日军最近加了巡逻，每半小时一趟，路线是从小院到西侧公路，咱们怎么绕？”
周正从怀里掏出张草图，是他和小李摸地形时画的：“巡逻队走的是大路，咱们可以走东侧的田埂，那里有几个弹坑，能躲；而且小院后院的老槐树，树枝伸到墙头，赵虎哥这种会爬树的，能顺着树枝翻进去。不过墙顶有铁丝网，得小心钩挂。”
“铁丝网不是问题。”陈武突然开口，他以前是戏班子的武生，身子瘦得像条杆，“我会缩骨功，能从铁丝网的缝隙里钻，到时候我先爬墙，把铁丝网往两边掰，给你们开个口子。”
王顺也接话：“我在上海洋行做过伙计，日语能说流利，夜间口令‘武运’对‘长久’，我已经记熟了。要是遇到单独的哨兵盘问，我能混过去，实在不行就用匕首解决，保证不发出声音。”
老郑蹲在一旁，手里摆弄着钳子和几根电线：“我来剪电话线，最好能把院里的照明电线也剪了，夜里一黑，鬼子更慌。不过得等你们摸进院，我再动手，不然提前断电，反而会引起警惕。”
赵虎搓了搓手，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拆：“我带两个猎户弟兄负责摸哨，正门两个哨兵，我用麻绳套脖子，他们俩负责捂嘴，保证三秒内解决，不弄出动静。等你们在院里得手，我就去端那挺正门的轻机枪，给撤退打掩护。”
陆铭凡听着众人的话，点头补充：“刘三狗虽然腿伤没好，但他力气大，还懂听声辨位，让他跟着我，负责扛炸药包——咱们带两个改装炸药包，要是撤退时日军追得紧，就炸掉院外的石桥，断他们的路。”
讨论完战术，开始分配武器。陆铭凡从弹药箱里翻出缴获的装备，一一摆在地上：
—— 匕首：四把日军“九四式”刺刀，刀身短但锋利，适合近身摸哨，分给赵虎、陈武、王顺和自己，每人一把，用黑布缠好刀鞘，防止反光。
—— 手榴弹：六枚改装的日军“九七式”手榴弹，引信从三秒延长到五秒，留给周正和刘三狗，负责突袭时炸军官、撤退时断后。
-——轻机枪：一挺缴获的“歪把子”，配五十发弹夹，交给老郑，他经验丰富，撤退时能压制日军火力；另备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藏在院外两百米的弹坑里，作为接应火力。
—— 辅助工具：一卷浸了煤油的麻绳（赵虎爬墙、套哨用）、一把绝缘钳子（老郑剪电线用）、两块日军“步兵第44联队”臂章（王顺、陈武伪装用），还有一小瓶白磷粉（万一被发现，撒向日军眼睛，争取逃跑时间）。
“都检查好自己的装备，别到了地方掉链子。”陆铭凡拍了拍手，“张副营长，我带尖刀小队出发后，你留阵指挥，让老郑带来的新兵熟悉重机枪阵地，要是日军反扑，就用马克沁压制，别让他们靠近战壕。”
张磊点头：“放心，阵地交给我！你们注意安全，得手后立刻撤退，别恋战。”
这时，李若曦提着药箱走进来，给每个人递上一小包止血粉：“这是用艾草、石灰和云南白药混的，止血快。赵虎，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别太用力；陈武，爬墙时小心，铁丝网卡破了皮，得及时上药。”她把最后一包药塞给陆铭凡，低声说：“我在阵地等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陆铭凡攥紧药包，对众人低喝：“都记好任务，今晚十点，准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