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觉得自己的奶茶店快变成“数学炼狱”了。
下午三点，阳光把“小满家奶茶”的玻璃门晒得发烫，她蹲在收银台后面，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飞快，额角的碎发都被汗黏住。柜台上堆着三张进货单，最上面那张印着“珍珠供应商：季度欠款12万”，下面两张分别是牛奶和茶底的，加起来正好20万。
“完了完了，这月刚还完设备贷款，又欠这么多……”她对着计算器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数起屏幕上的零，“12万是两个零，20万也是两个零，那要是……1亿呢？”
林小满突然卡壳，她伸出手，从大拇指开始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哎？到亿是几个零来着？”
她数了三遍，每次数到“千万”之后就乱套，最后干脆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摔，气鼓鼓地去冰箱拿冰棒——刚撕开包装纸，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叮铃”响。
“一杯四季春，少糖少冰，加两份珍珠。”
这声音清清爽爽，像冰镇汽水过喉咙，林小满抬头就看见沈砚站在柜台前。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简单的机械表，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显然是看见她刚才抓狂的样子了。
沈砚是隔壁中学的经济学老师，也是她奶茶店的“固定客户”——准确说，是每天雷打不动来买一杯奶茶，顺便帮她解决各种“人生难题”的邻居。上周她的收银机坏了，还是他蹲在柜台后修了半小时，手指上沾了灰也没嫌脏。
“又跟数字较劲呢？”沈砚把手机放在柜台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条新闻：《美国国债利息再创新高，年付利息超亿美元》。
林小满看见“亿”这几个字，眼睛一亮，把冰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沈老师！正好问你个事儿——亿后面有几个零啊？我刚数手指都数到抽筋了！”
沈砚被她的样子逗笑，他拿起柜台上的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个“1”，然后慢悠悠地加零：“先记好，1万是4个零，1亿是8个零，那1万亿就是1万乘以1亿，4加8等于12个零。”他顿了顿，又补充，“你这杯奶茶6块钱，亿美元能买多少杯？大概能绕地球三圈的珍珠都装不下。”
“我的天！”林小满把冰棒棍一扔，凑到便签纸前数零，“1、2、3……12个！这美国也太能欠了吧？它是不是还不起了呀？”
沈砚接过她递来的奶茶，没急着喝，反而问：“你上次跟我说，想再开家分店，找银行借了20万，对吧？”
林小满点头：“是啊，本来想趁着夏天生意好扩张，结果隔壁新开了家连锁奶茶店，我的生意直接少了一半，现在连贷款利息都快还不上了……”说到这儿，她又垮起脸，“我这都快还不起了，美国欠亿利息，它不得直接破产？”
沈砚笑着摇头，他指了指她手里的奶茶杯：“你借的是人民币，得靠卖奶茶赚人民币还；但美国欠的是美元，而美元是谁印的？是美国自己的央行。”
林小满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它能自己印钱还债？那不是耍无赖吗？”
“也不能算耍无赖，”沈砚靠在柜台上，语气放得更缓，“就像你要是开了家印刷厂，能印奶茶店的优惠券，你欠供应商的钱，理论上可以用优惠券抵，但你敢吗？”
林小满立刻摇头：“当然不敢！要是我自己印优惠券，供应商下次就不供货了，顾客也觉得我不靠谱，生意就黄了！”
“就是这个道理。”沈砚拿起她的计算器，按出“亿”，“美国能印钞，但它不敢随便印。一旦疯狂印钞，美元就会变不值钱——就像你奶茶卖10块钱一杯，突然变成20块，料还少了，顾客肯定不买账。所以它得在‘还得起’和‘保信用’之间走钢丝，这比你还贷款难多了。”
林小满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突然想起昨天跟老爸打电话，老爸说“欠债的方法早写进历史里了”，就又问：“那我爸说的‘历史方法’是啥？难道以前也有人欠这么多钱？”
沈砚放下奶茶，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柜台边，开始给她讲“历史故事”：“早了去了，三百年前就有国王欠巨款。他们的办法大概有四种，你听听像不像你奶茶店可能遇到的情况。”
“第一种叫‘紧缩’，就是省吃俭用。比如国王减少皇宫开支，还加税，老百姓怨声载道。对应到你这儿，就是你少买新设备，不雇兼职，每天自己打扫卫生，虽然能省钱，但累得要命，说不定还会因为服务不好丢顾客。”
林小满打了个哆嗦：“我上个月试过！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结果把盐当成糖加进奶茶里，被顾客投诉了三次！”
“第二种叫‘债务违约’，就是耍赖。国王会说‘我没钱了，要么少还点，要么等我有钱了再还’。你要是跟供应商这么说，下次就没人给你送珍珠了，而且名声坏了，想再借钱都难。”
“第三种叫‘财富再分配’，就是找有钱人帮忙。国王会向贵族收重税，用这些钱还债。你要是找隔壁开火锅店的王老板借钱，他可能会让你给他分红，说不定还会干涉你怎么经营，比如让你卖火锅味的奶茶——你愿意吗？”
林小满赶紧摇头：“那可不行！我的奶茶是招牌，加火锅味也太奇怪了！”
“第四种最常用，叫‘债务货币化’，也就是印钞。国王会让铸币厂多铸钱，用新钱还债。对应到你这儿，就是你偷偷多印优惠券，发给顾客，让他们多买奶茶，赚的钱用来还债。但这样一来，优惠券就不值钱了，顾客用十张优惠券买一杯奶茶，你还是赚不到钱，最后还是得涨价——这就是通货膨胀。”
沈砚讲完，看见林小满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补充：“这四种方法往往一起用，就像你奶茶店要是真遇到危机，可能会先省点钱，再跟供应商商量延期还款，最后搞个小活动促销——这就是‘大债务周期’，从古到今都这样。”
“原来如此！”林小满拍了下手，“我之前总觉得欠债是坏事，没想到还分‘好债’和‘坏债’？”
“当然分。”沈砚的眼神柔和了些，“你刚开始开店，借了5万买设备，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能赚2万，这就是‘好债’，因为它帮你赚钱了。但你后来借20万开分店，没考虑到竞争，生意变差，这就成了‘坏债’，因为它成了你的负担。”
他顿了顿，看着林小满的眼睛：“其实经济和谈恋爱很像，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互相扶持，一起进步，这就是‘好的关系’；但要是一方只索取不付出，或者盲目扩张，比如刚恋爱就想结婚，结果发现不合适，这就成了‘坏的关系’，最后要么磨合，要么分开——就像债务周期，有好有坏，关键是怎么调整。”
林小满的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围裙的带子，小声说：“那……要是调整不好怎么办？”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就找个人帮忙调整。比如你奶茶店的问题，其实可以先关掉分店，把重心放在总店，再推出新口味——我昨天尝了你的新品葡萄奶绿，很好喝，要是搞个‘第二杯半价’的活动，说不定能吸引更多顾客。”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而且，你不用一个人扛着。要是忙不过来，我每天下午没课，可以来帮你收银——当然，报酬是每天一杯四季春，少糖少冰，加两份珍珠。”
林小满猛地抬头，撞进沈砚温柔的眼睛里，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他身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暖光。她突然想起，上次收银机坏了，他蹲在柜台后修了半小时，手指上沾了灰，她递给他纸巾时，他指尖碰到她的手，那时候她的心跳就快了半拍。
“那……说话算话？”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
“当然。”沈砚拿起手机，打开日历，“明天下午两点，我准时到。对了，还有个问题——亿后面有12个零，你记住了吗？下次可别再数手指了。”
林小满的脸更红了，她抓起柜台上的计算器，按出然后递给沈砚：“记住啦！以后要是忘了，你再教我……反正你每天都来。”
沈砚接过计算器，看着屏幕上的12个零，又看了看林小满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每天都来。”
那天晚上，林小满关店后，坐在柜台前，把沈砚讲的“债务周期”写在笔记本上，旁边画了一杯奶茶，奶茶杯上画了两个小人，一个在收银，一个在递珍珠。她想起沈砚说的“经济和谈恋爱很像”，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万亿债务的底层逻辑，和甜甜的恋爱一样，都需要用心经营，才能在周期里找到平衡。
第二天下午两点，沈砚准时出现在奶茶店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盆栽：“昨天看见你店里的绿萝蔫了，给你带了盆新的，好养。”
林小满接过盆栽，放在收银台旁边，阳光照在叶子上，绿油油的，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给沈砚做了杯四季春，多加了两份珍珠，递给他时，小声说：“沈老师，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沈砚接过奶茶，眼睛弯了弯。
“就是……除了教我经济知识，你还愿意教我怎么谈恋爱吗？”
沈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伸手揉了揉林小满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愿意啊，这个不用收费，每天一杯奶茶就够了。”
风铃在门口叮铃作响，阳光正好，奶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12个零的万亿债务，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甜甜的小秘密——原来再复杂的经济逻辑，只要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都会变得简单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