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熔岩山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每一头巨龙脸上的惊愕都清晰地封存了起来。
肖恩那句“这份礼物，我要亲手送出去”，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砸进了奥伯隆那片名为“威严”的湖泊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你在……教我做事？”
龙王奥伯隆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是雷鸣般的咆哮，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碾压感。
实质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肖恩的护身皮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头龙，而是在对抗一整座活过来的火山。
“爸爸！”
伊格瑞丝急得快哭了，她拼命地张开双臂挡在肖恩身前，可那伟岸的龙威轻易就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的小脸也变得煞白。
“不敢。”
肖恩顶着这股几乎要让他跪下的重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他的腰杆，此刻就是他全部的筹码。
“我只是在为岳父大人，为整个龙族，提供一个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性价比？”
奥伯隆几乎要被这个人类的词汇气笑了。
“我龙族做事，何时需要考虑性价比？”
“当然需要。”
肖恩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太过疯狂。
“杀戮是成本最低的威慑，但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它只能换来仇恨和更多的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奥伯隆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开口。
“而我，能为您换来……恐惧。”
恐惧。
这个词让奥伯隆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几个骑士，是人类王国最锋利的剑。杀了他们，人类王国只会觉得是我们的巢穴太坚固，他们的剑还不够锋利，下一次，他们会派来十把、一百把更锋利的剑。”
“可如果我们把这把断掉的剑，修复好，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呢？”
肖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的味道。
“让他们亲口告诉全人类，他们面对了什么。让他们在每一个夜晚，都会从被龙息吞噬的噩梦中惊醒。让他们每一次拿起剑，都会想起被两根手指夹断剑刃的无力感。”
“让他们活着，让他们回去宣传龙族的强大，比一千个吟游诗人的诗篇都管用。”
“这不叫仁慈，岳父大人。”
肖恩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
“这叫，杀人诛心。”
山谷里，落针可闻。
就连天上还在盘旋呐喊的扎拉昂，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劲，声音都小了许多。
所有巨龙都在咀嚼着肖恩的话。
它们漫长的生命里，充满了征服与毁灭，却从未想过，原来“宽恕”可以变成一种比“杀戮”更恶毒的武器。
奥伯隆那山峦般的身躯沉默着，金色的瞳孔里，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的意味。
这个人类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叮！宿主成功阐述‘杀人诛心’理论，龙王奥伯隆陷入深度思考，对宿主‘智慧’属性产生极大兴趣，好感度判定中……】
【叮！龙王奥伯隆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60（欣赏）！】
【被动技能‘岳父的凝视’效果提升！物理\/魔法防御力获得显着加成！】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龙威，悄然减轻了大半。
肖恩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成了！
这老岳父就吃这一套！
“说得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伯隆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雄浑。
“你的想法，很有趣。”
他挥了挥那巨大的龙爪，示意肖恩继续。
“那份‘口信’呢？你想让他们带什么话回去？”
“很简单。”
肖恩走回到卡尔面前，后者正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肖恩蹲下身，无视他戒备的眼神，伸手在他身上几处穴位迅速点过。
一股柔和的能量再次注入卡尔体内，这一次，不光是疗伤，更是将他体内因燃烧生命而造成的亏空，都弥补了大半。
卡尔感觉力量正在回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他甚至能坐起来了。
霍克、艾拉、夜莺……肖恩依次走过去，用同样的方式，将他们一一唤醒并治愈。
那几个人类精英醒来后，看着周围上百头狰狞的巨龙，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自己，表情比卡尔还要茫然。
“听好了，只说一遍。”
肖恩站在这四人中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们每个人的耳朵。
“第一，我，肖恩，从未背叛人类。”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卡尔脸上。
“我只是选择了一条，我认为能让人类与龙族，都更好地活下去的路。”
“第二，回去告诉里昂七世，龙族不好战，但绝不畏战。他派你们来，是一次愚蠢至极的试探。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把你们送回去。但下一次，再有任何军队踏入这片山脉，就不是送几具尸体回去那么简单了。”
肖恩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
“我会亲自去他的王都，问问他，是不是活腻了。”
这句话，让卡尔四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肖恩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告诉他，从今天起，龙族与人类王国之间的一切事务，我全权负责。想谈，我陪他谈。想打，我奉陪到底。”
“游戏规则，变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几个已经彻底懵掉的人类，转身面向龙王奥伯隆，微微躬身。
“岳父大人，我的话说完了。”
奥伯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满意。
这个女婿，不仅有实力，有胆魄，还有脑子。
不错，真不错。
“好。”
奥伯隆的下巴点了点。
“就按你说的办。”
他巨大的头颅转向龙群。
“格鲁尔。”
那头一直沉默不语的黑曜石龙王应声出列。
“你，亲自送这几只小虫子，离开赤红山脉。确保他们，一根毛都不少地，回到人类的地盘上。”
“遵命，我王。”
格鲁g鲁尔瓮声瓮气地回答，看向那四个人类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被龙王亲自下令“护送”，这几个可怜虫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次“旅途”了。
卡尔挣扎着站起身，他看着肖恩，嘴唇蠕动了半天，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屈辱，有愤怒，有困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恐惧。
他想放几句狠话，但在那上百头巨龙的注视下，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的话……我会带到。”
说完，他不再看肖恩，带着另外三名失魂落魄的同伴，在黑龙格鲁尔的“监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谷外走去。
一场足以引发种族大战的讨伐，就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看着卡尔等人远去的背影，肖恩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肖恩！”
伊格瑞丝立刻欢呼着扑了上来，又像个考拉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你刚才太棒了！比打架的时候还要帅！”
“咳咳，低调，低调。”
肖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连忙想把她弄下来。
然而，龙王奥伯隆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亲昵。
“好了，小子。”
奥伯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外部的麻烦，你算是暂时解决了。”
“现在，该来谈谈我们内部的问题了。”
肖恩的心，咯噔一下。
内部问题？什么内部问题？
他顺着奥伯隆的视线看去，只见龙后希尔维娜正微笑着走了过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气息古老而强大的老年巨龙。
为首的一位，正是之前见过的龙族长老，埃尔德林。
埃尔德林手里捧着一本比城墙砖还厚的巨大石板，满脸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王，王后殿下。”
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用一种无比火热的眼神，看向了被伊格瑞丝挂着的肖恩。
“既然肖恩阁下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配得上我们的公主殿下。”
“那么，按照我龙族万年古礼……”
埃尔德林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庄严语气，大声宣布。
“婚礼的流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石板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符文和条目。
“这是我们龙族婚礼流程的第一卷，‘聘礼篇’，共计三百七十二条细则，请过目！”
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