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玛尔加尼斯那令人作呕的掌声，在喧嚣的战场上清晰可辨。
“真是精彩的表演，勇者，还有龙族的小公主。”
他那愉悦的杂音，透过某种方式，直接在肖恩和伊格瑞丝的脑海里响起。
“作为奖励…”
玛尔加尼斯抬起手，指向维克提斯消散后留下的那颗纯黑结晶。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深渊真正的…艺术吧。”
话音落下，那颗黑色结晶猛地爆开。
亿万道肉眼难辨的黑色丝线，暴射而出，覆盖了整个战场。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活物，而是无声地，钻进了那些刚刚死去的魔物尸体，联军士兵的尸骸，甚至渗入了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他在干什么？”
伊格瑞丝警惕地看着下方，那些黑线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心里发毛。
肖恩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的玛尔加尼斯。
这个混蛋，绝对没安好心。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吼，从九霄之上的云层中炸开。
轰隆！
两个巨大的身影撕裂了厚重的云层，螺旋着向地面坠落。
是龙王奥伯隆和焚心者巴洛格！
老龙王浑身浴血，金红色的鳞甲被烧得焦黑，一只翅膀甚至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但他那两只熔金般的巨爪，却死死地扣进了巴洛格的胸膛。
而他那巨大的龙头，正咬在深渊领主的脖子上。
任凭巴洛格那漆黑的炼狱火焰如何灼烧，他就是不松口。
“老子…最讨厌…玩火的了！”
奥伯隆含混不清的咆哮，带着无与伦比的蛮横。
他猛地一甩头。
噗嗤！
焚心者巴洛格那燃烧着烈焰的巨大头颅，被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漆黑的恶魔之血，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
巴洛格那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庞大的身躯便无力地朝着大地砸去。
奥伯隆松开嘴，将那颗还在燃烧的头颅吐掉，他那山峦般的龙躯也失去了最后的力气，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
“陛下！”
“龙王陛下！”
附近的龙族纷纷发出惊呼，想要上前。
“都别过来！”
烟尘中传来老龙王虚弱但依旧威严的吼声。
“老子…歇会儿…这点小伤…死不了…”
通讯符文石里，也传来了确认的消息。
“姐夫！父王赢了！他把那个大块头的脑袋拧下来了！”
是扎拉昂兴奋的声音。
肖恩紧绷的心弦松了一分。
还没等他喘口气，另一个方向，矮人的阵地上，爆发出了一阵更加恐怖的轰鸣。
“最终手段！‘破产清算’！给老子…引爆！”
巴顿那嘶哑的咆哮，响彻整个频道。
那柄砸进千喉之兽尤格萨隆体内的巨大黑曜石战锤，表面的符文在一瞬间亮到了极致。
然后，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击波，以血肉巨兽为中心，轰然爆发。
尤格萨隆那蠕动的血肉之躯，被这股源自内部的恐怖力量，炸得四分五裂。
腥臭的血肉和粘液，化作一场暴雨，泼洒了方圆数百米的范围。
巴顿的移动堡垒，被爆炸的余波掀得向后平移了十几米，外层的装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零件因为过载而爆裂，冒出滚滚浓烟。
“咳…咳咳…”
巴顿的狂笑声和剧烈的咳嗽声，同时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听到了吗…杂碎…”
“这就是…不还钱的下场…”
“目标…清算完毕…”
“妈的…这次亏大了…回去得把‘龙族赘婿’限量版婚戒的价格…再涨三成！”
肖恩听得眼角直抽。
都这种时候了，这个财迷矮人还在盘算他的生意。
不过，第二个，也解决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精灵的阵地。
那里，是整个战场最诡异的地方。
一半是璀璨的星光领域，充满了秩序与和谐的奥术能量。
另一半是凋零的死亡国度，弥漫着幽蓝色的死亡气息。
两个领域交界处，空间都在不断地湮灭、重生。
菲尼克斯王子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金发，他站在法阵中央，身体微微颤抖。
对面的巫妖领主克尔苏加德，也并不好过。
他身周的死亡能量，在奥术秩序的冲刷下，变得稀薄了许多。
这是一场意志与底蕴的比拼，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样下去…不行。”
菲尼克斯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看了一眼肖恩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下方开始混乱的联军阵线。
他做出了决定。
“以秩序之名…”
他放弃了与死亡领域的对抗，双手在胸前合拢，身上由世界树远程输送过来的庞大魔力，不再向外扩散，而是疯狂地向内压缩。
“他在做什么？”伊格瑞丝不解地问。
“他在赌命。”肖恩沉声回答。
菲尼克斯身上的光芒，在一瞬间变得无比耀眼，他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了由纯粹奥术构成的能量体。
“万法归一…”
“奥术…赦令！”
他将那股压缩到极致的，代表着“秩序”本源的魔力，化作一道细微的银色光束，射向了对面的克尔苏加德。
那道光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它看起来，甚至有些无力。
克尔苏加德空洞的眼眶里，幽蓝色的灵魂之火猛地一跳，他似乎想要躲避，但那道光束锁定了他的本源，无视了空间与距离。
银光，没入了他的眉心。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巫妖领主克尔苏加德的身体，从内部开始，一寸寸地，分解成了最原始的魔法粒子。
连同他那强大的死亡领域，一同烟消云散。
噗。
菲尼克斯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用手中的法杖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威胁…肃清。”
他虚弱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三大深渊领主，全部陨落！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联军阵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赢了！”
“我们赢了！”
“勇者万岁！”
“龙王万岁！”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冲散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残余的魔物大军，在失去了所有首领之后，开始陷入混乱，被士气高涨的联军士兵们节节逼退。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干得漂亮！”肖恩也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我就说嘛，我的男人是最棒的！”
伊格瑞丝骄傲地挺起胸膛，用巨大的龙头蹭着肖恩的脸颊。
“他一出手，那些坏蛋就都完蛋了！”
虽然过程跟她说的不太一样，但肖恩也懒得纠正她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一个急促而惊恐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喜悦。
“等等！不对劲！”
是格罗姆。
他的声音透过通讯符文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
“肖恩指挥官！那些尸体…那些被黑线钻进去的尸体！”
肖恩的心，咯噔一下。
他立刻低头望去。
只见战场上，那些被黑色丝线钻入的尸体，无论是魔物的，还是…联军士兵的。
它们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融化。
不，不是融化。
是分解与重组！
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兽人战士的尸体，他身上的皮甲和肌肉，正扭曲着，与地上的泥土和断裂的兵器融合在一起。
他的身体结构正在发生改变，皮肤下，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生长，试图破体而出。
不只是他。
整个战场，成千上万具尸体，都在发生着同样恐怖的变化。
那不是死而复生。
那是一种更加亵渎，更加邪恶的…创造。
玛尔加尼斯那充满恶意的愉悦杂音，再一次，阴魂不散地在肖恩的脑海里回响。
“看到了吗，勇者？”
“死亡，不是终结。”
“它只是…原材料。”
“现在，我的艺术品，完成了。”
话音落下。
战场上，第一具“完成”的尸体，猛地站了起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的身体被扭曲的金属和骨刺覆盖，手臂变成了一柄巨大的镰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流淌着黑色粘液的口器。
它抬起头，那个口器对准了身边一个正在欢呼的，活着的战友。
然后，猛地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