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第五天，杭州的天气有些阴沉，像是预示着一场秋雨的到来。
沈婉独自一人，开着自己的车，来到了城西一个略显破败的老旧小区。
这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为国企员工建造的家属楼，红砖墙面已经斑驳，与不远处拔地而起的新式高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今天要去拜访的，是她口中那个行业里的“传奇人物”——姜卫国。
姜工，年近六十，曾是国内最大的能源设备制造国企“华东动力”的总工程师，也是国内第一代钻研锂电池技术的顶尖专家。
他亲手主持设计的几款工业储能电池组，至今仍然是行业内难以逾越的标杆。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纯粹的技术天才。
然而，天才的另一面，往往是耿直与不通世故。
在一次关于新技术路线的内部斗争中，他因为坚持自己的技术理念，得罪了新上任的领导层，最终被以“身体原因”为由，强行办理了提前“病退”。一颗行业巨星，就此黯然陨落。
沈婉在一个单元楼下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职业套裙，抱着一份精心准备的文件，走上了那光线昏暗的楼梯。
她找到了姜卫国的家，敲响了那扇略显陈旧的防盗门。
开门的，正是姜卫国本人。他比沈婉想象的还要苍老，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背心，眼神浑浊，身上那股属于顶尖工程师的锐气，似乎早已被岁月和失意磨平。
“你找谁？”他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干练的漂亮女人，有些疑惑。
“姜老，您好，我是沈婉，星空科技的。”沈婉礼貌地递上自己的名片，脸上带着最真诚的微笑，“冒昧来访，是有些关于技术上的事情，想向您请教。”
姜卫国看了一眼名片，并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已经退休了，你找错人了。”
说着，他就要关门。
“姜工！”沈婉连忙用手挡住门，语气诚恳，“我们只是……想让您看一样东西。一样……或许能改变世界的东西。”
也许是“改变世界”这四个字触动了他，姜卫国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沈婉走进那间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客厅。她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将那份她准备了数日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姜卫国面前的茶几上。
“姜工，这是我们公司正在研发的一项新技术——‘负离子层—石墨烯复合膜’的部分基础理论。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相信，以您的眼光，一定能看出它的价值。”
姜卫国扶了扶老花镜，拿起那份文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但他很快就将这丝波澜压了下去。他将资料推了回来，语气里充满了无法化开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小姑娘，这种故事，我听多了。”他摆了摆手，站起身，走到阳台，开始侍弄他那几盆兰花。
“画一个宏伟的蓝图，让我来帮你们背书，然后拉一笔巨大的投资，接着呢？改变世界？不，最后都变成了资本家之间内斗的工具，变成了ppt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我累了，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
沈婉还想继续开口，姜卫国打断道：“出去后，帮我把门带上。”
“好，姜老，那我先告辞了。”沈婉不想把关系弄僵，只好说道。
……
另一边，在张伟那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单身出租屋里，气氛却充满了希望和喜悦。
早几天之前他将李慢慢邀请他当coo，给他年薪和股份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妻子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传来妻子压抑着喜极而泣的抽泣声。
“……慢慢他……他真的……给了你这么多？”
“是啊！股份！老婆！是股份！”张伟激动得像个孩子，“慢慢说了，那不是给我打工，是让我当合伙人！”
这股兴奋劲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现在他刚刚结束了在工地上所有的工作交接。这个国庆，他没有休息一天，就是为了能尽快脱身，去迎接他人生中这个最大的转折。
他坐在床边，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喂，老婆！”
“阿伟，交接完了？”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温柔的声音。
“完了！都弄好了！”张伟激动地说道，“老婆，你跟诗诗准备一下，等我把杭州这边都安顿好了，你们就过来！咱们……咱们要在杭州安家了！”
“不过……”倪敏的声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带着一丝担忧，“诗诗这边怎么办？她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搬家过来，我怕……怕影响她考试啊。”
张伟一愣，他光顾着激动，确实把这最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你听我说，”妻子的声音温柔，“你先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房子先找好，不用急着买，先租个大点舒服的。
你也要尽快熟悉新工作，不能给慢慢丢脸。我呢，就在家好好陪着诗诗，等她明年高考完了，我们报一个杭州的大学，到时候我们娘俩再一起搬过去，好不好？”
“好！好！老婆，你说的对！”张伟用力地点着头，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感激和爱意。
“还有，”倪敏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阿伟，你记着。慢慢这是在提携你，是看得起你这个兄弟，才给了你这个天大的机会。
你过去了，一定要用心认真地帮他做事。
凡事多看多学，别计较个人得失，更不能仗着是好朋友，就没有规矩。
人家给了我们改变一辈子的机会，我们就要用十二分的力气去回报这份信任，知道吗？”
“老婆，你放心！”张伟的眼圈红了，他重重地说道，“我懂！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慢慢丢人，也绝不给你们娘俩丢人！”
挂断电话，张伟看着窗外虽然是淅淅沥沥阴雨，但自己的未来，从未如此清晰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