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纬律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李慢慢婉拒了方静共进晚餐的邀请，径直来到地下车库，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卡宴，朝着浙江大学的方向驶去。
因为和方静多聊了一会儿公司架构的细节，加上晚高峰的堵车，当他抵达浙大紫金港校区西门时，已经快七点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站在校门口路灯下的、熟悉的身影。琳琳正背着书包，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朝着路口的方向张望着。
而在她身旁，一个身材高大阳光的男生，正满脸堆笑，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
李慢慢认得他，是开学那天那个无比殷勤的校篮球队学长，刘峰。
琳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一直在车流中搜寻。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正缓缓驶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起了手。
李慢慢将车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降下车窗。
“爸！”琳琳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大……叔叔好！”一旁的刘峰在看清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瞬间，差点习惯性地叫了声“大哥”。他看着李慢慢那张最多三十岁轮廓分明的脸，再看看琳琳，怎么也无法将“父女”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位“叔叔”保养得实在太好了。
李慢慢对着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刘学长，我爸来接我啦，我先走了，拜拜！”琳琳对着他挥了挥手，便一头钻进了车里。
“啊……哦，学妹再见！叔叔再见！”刘峰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卡宴平稳地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车里，李慢慢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说道：“老爸今天事情忙，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也没来得及买菜，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好呀！”琳琳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地图，“爸，我们去吃海底捞火锅好不好？我好久没吃了！晓晓她们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都快把我馋死了！”
“行，听你的。”
半小时后，在一家人声鼎沸的海底捞门店里，父女俩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红油锅底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夜景。
“爸，我跟你说，我们学校的话剧团可好玩了！”
琳琳一边熟练地烫着毛肚，一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的趣事，
“晓晓那个活宝，非拉着我一起去面试，结果导演一眼就看中我了，说我形象好，非让我演女主角！”
“是吗？我们家琳琳这么厉害？”李慢慢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肥牛。
“那当然！”琳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最近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
陈蔓姐演朱丽叶的奶妈，晓晓演一个跑龙套的侍女，天天排练的时候都能笑场！
社团里的学长学姐们人也都特别好，大家都可喜欢我啦！”
李慢慢看着女儿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刚才校门口那个学长，好像对你也挺热情的。”
提到刘峰，琳琳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变成了小小的烦恼：“爸，你可别提他了。他叫刘峰，是大二的学长，
人倒是不坏，学习成绩也挺好。听晓晓她们八卦说，他家里是开公司的，算是个富二代吧。”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虾滑，嘟着嘴抱怨道：“就是……就是有点听不懂人话。
我早就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可他就像假装听不懂一样，
还是天天给我发微信，不是问‘在吗’，就是问‘睡了吗’，还老是在图书馆、食堂假装偶遇我。
今天也是，我本来在门口等你，他不知道从哪就冒出来了，非要陪着我一起等，赶都赶不走。”
琳琳没说的是，其实对她展开猛烈追求的，不止一个刘峰。
那个学生会的周阳，也同样殷勤得让她有些烦恼。只是她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懒得再跟父亲絮叨。
……
吃完火锅，回别墅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李慢慢看似随意地握着方向盘，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琳琳，你妈妈……最近，有找过你吗？”
琳琳正在玩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
车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慢慢从余光里，看到了女儿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心中已然了然。
过了许久，琳琳才放下手机，低着头，声音很轻：“嗯……发过几次信息。”
“说什么了？”
琳琳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她还是轻声说道：“她……她说她知道错了，说对不起你。想叫你回来好好过日子，她说她以后一定会改，会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群，她也都可以退掉。”
“她求我……好好劝劝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想看到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李慢慢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女儿，认真地问道：“那琳琳呢，你想爸爸回去，继续和你妈妈过日子吗？”
“不！”
几乎是在李慢慢话音落下的瞬间，琳琳就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个过于迅速的回答，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白皙的小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
她连忙摆着手，慌乱地解释起来：
“我……！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再回去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每天那么累，回家还要看妈妈外婆脸色！而且……而且我也不相信……不相信她们了……”
看着女儿那手足无措的可爱样子，李慢慢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而坚定。
“好，爸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