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人的冲锋，听起来声势浩大。
但在宽阔的山谷前，这股人潮却显得单薄、混乱且可笑。
他们高一脚低一脚地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与其说是冲锋，不如说是一场被屠刀驱赶着，奔向地狱的混乱逃亡。
每个人都想往前冲，因为后面有督战队的雪亮钢刀。
每个人又都怕得要死，因为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壕沟，和那座冰冷到令人绝望的寨墙。
寨墙之上，一片死寂。
陈海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的衣角，他的眼神冷漠如冰，静静俯瞰着下方那群被死亡驱赶的大头兵。
寨门两侧墙头上，原本七架的牛角弩，在解决山贼这个祸患后，他利用得到的仁善值假借流寇缴获补充到二十架！
这二十架漆黑的牛角弩一字排开，早已绞好弦，蓄势待发。
弩臂上坚韧的牛角，在惨白的天光下泛着幽光。
他没有急着下令。
现在，还不到它们咆哮的时候。
陈海要的，不只是杀伤。
还有震慑。
是要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撕碎对方的勇气，彻底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将目光投向箭楼。
在将山贼老巢搬空以后，他在缴获里面找出十六副五花八门的弓箭。
本着最大化利用的原则，他让罗虎和赵老四挑了几个会用弓箭的老兵和猎人担任教官，临时凑出十六人的弓箭手小队。
此时，箭楼上布满老茧的弓箭手静静地等待着寨门上的红色令旗。
官军的大头兵们，在军官的呵斥与鞭打下，哭喊着，越冲越近。
一百步……
八十步！
当最前面的人踏入这个距离时，罗虎粗重的呼吸声在陈海身边响起，他已经准备怒吼下令，却被陈海一个平静的手势阻止。
“慢。”
“让他们再近些。”
官军的冲锋没有停下，很快，最前面的人已经冲到了六十步。
“百总……”这个距离，连一向稳重的赵老四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陈海依旧不为所动，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冷酷地注视着猎物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
五十步！
就是现在！
陈海的大手，骤然挥下。
“放！”
嗡——！
一声并不算整齐，却依旧刺耳的弓弦震响，骤然划破山谷的寂静！
十六支羽箭带着死亡的尖啸，腾空而起。
嗡——！
第一轮箭矢还未落下，第二轮已经紧随其后！
嗡——！
三轮急促的射击过后，漫天的箭矢在空中形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抛物线，兜头盖脸地砸进冲锋的人群！
“啊！”
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倒霉蛋，连惨叫都没能完整发出，便应声倒地。
一个炮灰被箭矢射穿了脖子，他难以置信地捂着伤口，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里狂涌而出，嘴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踉跄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身体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另一个被射中了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倒去，砸在同伴的身上，再也没了声息。
三轮抛射，造成的实际伤亡不过十几人。
但它带来的心理冲击，却是毁灭性的！
冲锋的炮灰们，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伴，前一刻还在嘶吼奔跑，下一刻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那种对死亡的直观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人群的冲锋势头，明显一滞。
有人双腿发软，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往回跑。
锵！
后方，督战队的战马前冲几步，一名家丁军官面无表情地手起刀落，将一个转身逃跑的炮灰，连头带半个肩膀，一刀劈开！
鲜血泼洒开来。
“后退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诅咒，再次将这些可怜人推向了深渊。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发出更加绝望的嚎叫，继续向前。
混乱中，他们已经冲到了四十步的范围。
弓箭手们稍作喘息，再次得到命令。
“放！”
寨门处的令旗再次挥下。
又是一轮箭雨！
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人群更加密集，中箭的人数不减反增。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如同地狱里奏响的乐章。
远处的贺人龙，看到这一幕，眉头仅仅是皱了一下。
“他娘的，这伙贼的箭，倒是有几分准头！”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只要他的人能冲到寨墙底下，光是那股人命填坑的气势，就能把里面的山贼吓破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当炮灰们付出了三十多条人命的代价，终于冲进三十步的距离时，寨墙之上，陈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冰冷的声音，响彻城头。
“牛角弩准备！”
“放——！”
嘎吱——！
二十架早已蓄势待发的牛角弩，同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机括释放声！那声音巨大而沉闷，仿佛是巨兽绷断了筋骨！
嗖！嗖！嗖！嗖！
这一次，不再是稀疏的抛射！
而是二十道快如闪电，带着恐怖穿透力的死亡直线！
牛角弩的威力，远非人力拉开的弓箭可比。
每一支硬木的弩箭，都像是一支无情的判官笔，精准而高效地勾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噗嗤！
一个大头兵刚刚举起同伴的尸体，试图抵挡。
弩箭却轻易地洞穿了尸体，仿佛穿过一层薄纸，巨大的动能带着碎肉和鲜血，连带着将他的胸口也射了个对穿！
他低头，呆呆地看了一眼胸前那不断放大的血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啊！我的腿！”
旋即又是一声惨叫，一个企图逃跑的炮灰被弩箭射穿了大腿，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凌空飞起，翻滚在地，抱着喷血的断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如果说，之前的弓箭抛射，只是毛毛雨。
那此刻牛角弩的齐射，就是一场真正的，血肉横飞的屠杀！
冲在最前面的两排炮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这恐怖的金属风暴彻底清空！
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倒在冲锋的路上。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汇成一滩滩刺目的血洼。
后面的人，看到眼前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彻底崩溃了！
他们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的一声，被彻底绷断！
“不！不打了！俺不打了！”
“俺要回家！俺要回家啊！”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剩下的一百多个炮灰，再也顾不上后面督战队的屠刀，发一声喊，疯了一样掉头就往回跑。
场面，彻底失控。
督战队虽然拼命砍杀，但面对上百个已经丧失理智的溃兵，也无济于事，甚至有几骑被冲撞得人仰马翻。
就这样，贺人龙声势浩大的第一轮试探性进攻，连寨墙的边都没摸到，就以一种极其狼狈和可笑的方式，彻底宣告失败。
【检测到宿主指挥守城，击杀敌军四十五人，行铁血之道。】
【恭喜宿主获得：铁血值45点！】
陈海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寨墙之上，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欢腾。
“赢了！赢了！”
“官军跑了！”
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看到官军如此不堪一击，一个个都兴奋得嗷嗷直叫，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上。
敬畏，狂热，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有陈海，依旧面色平静。
他冰冷的目光越过那些欢呼的士兵，越过仓皇逃窜的炮灰，落在了远处，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已经因暴怒而彻底扭曲的将领身上。
他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