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过山头，林凡就扛着锄头往山坳口走。
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他却没心思管，眼里只盯着那快要铺完的路。
三个月了。
从春末到夏末，村里的人几乎天天泡在这条路上。
起初是清石头、平地基，后来是和泥、铺料，手掌磨出的茧子掉了一层又一层，可谁都没喊过累。
凡娃子，来啦？
林老四蹲在路边，正用木锤砸着块突出的石头，见他过来，直起腰抹了把汗。
昨儿铺的那截，干得差不多了，摸着硬邦邦的，比石头还结实。
林凡嗯了声，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路面。
青灰色的一块，是他偷偷掺了料的。
那东西叫水泥，是他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
起初他还怕被人看出蹊跷，每次都趁夜里没人，拌在黏土里搅匀了才敢拿出来用。
没想到这玩意儿是真顶用。
寻常黏土铺的路，下几场雨就坑坑洼洼，可掺了水泥的，任凭日晒雨淋，硬是没变形，连条细缝都没裂。
今天把最后这两丈铺完，就齐活了。林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叫大伙儿加把劲，中午我请吃肉。
好嘞！林老四嗓门亮，一嗓子喊出去，路边忙活的人都直起了头，脸上带着笑应和。
林家坳的人，大半都姓林，沾亲带故的，平日里虽也有小摩擦，可真要干起正事，心齐得很。
自从张霸天死后，他家里那伙人早就搬离没了影。
李屠户一大家子也被官差带走了，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这几个月安稳得很，没有不长眼的来骚扰，除了修路就是侍弄地里的庄稼，日子过得踏实。
凡哥，这料真神了。林二柱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和好的水泥。
前儿下那么大的雨，我还以为白忙活了，结果早上来看，一点事没有，比青石板还硬。
林凡笑了笑，没接话。
这水泥的事，他一直没跟人说，只说是从外地弄来的特殊石料，磨碎了掺在土里好用。
村里人实在，也没人细问，只当是他有门路。
别愣着了，赶紧铺。林凡拿起抹子，争取晌午前弄完，下午请大伙儿去我家喝酒。
众人干劲更足了。
和料的、铺路的、用木锤夯实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滴在滚烫的路面上，地一声就没了影，可谁都顾不上擦。
这条路，对林家坳太重要了。
以前进出山，全靠一条踩出来的泥路，晴天还好，遇上雨天，泥泞难行，别说推车，就是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山里的药材、山货运不出去，外面的盐、布运进来也贵得要死。
多少年来，村里人守着这满山的宝贝，却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现在不一样了。
路一通，山里的药材能拉到镇上去卖，价钱能高不少；买东西也方便了，省下的力气能多侍弄几亩地。
孩子们也能去镇上的学堂念书了，不用再像祖辈那样，一辈子困在这山坳里。
凡娃子，你看这路，多平展。林老汉蹲在路边，用手摸着刚铺好的路面，眼里闪着光。
我活了六十多年，做梦都没想过，咱林家坳能有这么好的路。
林凡心里也热乎。
他刚来这林家村时，没想过能做这些。
起初是为了自己，可看着村里人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看着大家为了生计起早贪黑，他承认，那一瞬间他心软了。
叔，路通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林凡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等过些日子，咱们把这些时日采的药材收了，用马车拉到镇上，换了钱，给孩子们添几件新衣裳，给婶子扯块好布。
林老汉咧着嘴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开了朵花：好，好！借你吉言。
周围议论声嗡嗡响起来，混着锄头敲石头的叮当声，倒比山雀叫得还热闹。
林凡看着这光景，心里头踏实。
当初兑换那的时候，系统提示说这东西在这个地界儿算新鲜物，他还怕弄不好出岔子，如今瞧着，没白费功夫。
正说着，林二柱从路那头跑过来，肩上的扁担还晃悠着：凡哥，前头那截弯道铺好了，你去瞅瞅？
林凡应了声，跟着往那头走。
脚踩在新铺的路上，比踩在石板上还稳当。
道旁的排水沟也挖得齐整，昨儿下了场雨，水顺着沟眼儿哗哗流走，路面连点积水都没有。
这弯道得修缓点，林凡指着路边的坡，不然马车过来怕打滑。
林二柱挠挠头：我照着你画的线弄的，应该不差。
再削掉半尺土，林凡蹲下身，用手比划着，让车轮子能贴着边儿走。宁可多费点力气，也别等通车了出乱子。
太阳爬到头顶时，最后一块路面终于铺完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在路边，看着这条蜿蜒通向山外的路。
青灰色的路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一条长长的带子，一头连着林家坳，一头连着外面的世界。
没人说话，可眼里的激动藏不住。
有几个年纪大的，偷偷抹起了眼泪。
都愣着干啥？林凡嗓门一提，打破了沉默，回家！杀羊！喝酒！
欢呼声在山坳里回荡，惊起了几只停在树上的鸟。
大伙儿收拾东西往回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风。
林二柱和几个年轻的，干脆推着独轮车在新铺的路上跑了起来，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清脆又好听。
慢点！别把路压坏了！林老四在后面喊，自己却忍不住笑。
林凡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条路。
阳光洒在上面，温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他想起慕容雪临走时的样子，想起她信里说的那些话，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等过些日子，就给她写封信，告诉她路通了。
再问问她，那个曲辕犁的事，成了没。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那是慕容雪寄来的，说她爹看了曲辕犁的图样，觉得不错，已经交给工部的人看了。
信上的字娟秀工整，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快能背下来了。
凡哥，走快点啊！前面有人喊。
来了。林凡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风从山外吹进来，带着一丝凉爽，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
远处的田里，早稻已经快熟了，沉甸甸的穗子低着头，像是在为这新落成的路喝彩。
林凡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踏实的味道。
路通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