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出手了！而且如此之快！如此狠毒！直接将军了？！”
李默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简雍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
让他刚刚因为刘备那个疯狂计划而升起的一点热血瞬间凉透。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和手足无措。
太快了！从河滩案发到此刻，才过去多久？
对方不仅找到了“凶手”，还拿到了指向刘备的“口供”？
这效率高得离谱，也狠辣得令人发指！
这是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就要把罪名坐实，置于死地！
刘备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但他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闪过一丝“果然来了”的厉色。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所有情绪，对简雍沉声道：“宪和，镇定！我自有分寸。”
他又猛地看向李默和柳青，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
“子龙，柳姑娘！情况有变！郭图已图穷匕见！”
“他敢如此发难，必定准备了所谓的‘人证’甚至‘物证’！”
“我现在必须立刻去面对袁本初，设法周旋，拖延时间！”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李默身上：
“你们二人，绝不能暴露！立刻想办法，去找到那个‘黑山贼细作’的破绽！尤其是他的家眷！”
“郭图行事狠毒，必会以其家人性命相胁，逼迫其就范！若能找到其家眷，或可成为一线生机！此事…拜托了！”
说完，刘备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那丝锐利迅速隐去。
重新换上了那副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坦荡、几分沉痛的表情，大步向外走去。
门外，袁绍派来的甲士已然等候，气氛肃杀。
密室门再次关上，只剩下李默、柳青和脸色惨白的简雍。
“家…家眷？这…这邺城茫茫人海，如何去寻？而且时间紧迫…”
李默觉得这任务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柳青却异常冷静，她看向简雍：
“简先生，刘备在邺城经营日久，应有些许不起眼的眼线。立刻动用所有能用的渠道，查！
“郭图或其心腹近日是否在城南贫民区或城外偏僻处租赁、购买过房屋院落？
“或者有无异常的人员调动，比如秘密押送妇孺老幼？”
简雍闻言，强自镇定下来，努力思索，猛地一拍大腿：
“有！昨日确有一老乞回报，说看见郭图府上的管事鬼鬼祟祟地去了城南‘老鼠巷’一带。”
“那边鱼龙混杂，多是流民和暗娼馆…平时绝不会是相府管事该去的地方！”
“老鼠巷…足够隐蔽。”柳青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对李默道：“走！”
她又从那个百宝箱般的药箱里掏出两套普通仆役的衣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换上！路上再计划！”
时间就是生命！
两人以最快速度换装，然后跟着简雍从另一条极其隐蔽的通道溜出了据点。
简雍去联系其他可能的眼线，而柳青则带着李默，直奔肮脏混乱、气味冲天的“老鼠巷”。
一路上，柳青展现出了让李默瞠目结舌的“江湖手段”。
她似乎极其精通市井门道，用几枚五铢钱就从几个小乞丐口中套出了疑似郭府管事的详细去向。
又用某种刺鼻的药粉逼退了一条挡路的恶犬。
甚至还能通过观察地面车辙印记和附近住户细微的反应，判断出哪座院子最近有“生人”和“看守”。
李默则完全成了打下手的，只能紧张地跟着，心里对柳青的来历越发好奇和警惕。
这女人，绝不仅仅是个医官那么简单！
终于，在老鼠巷最深处一个挂着破旧灯笼、像是废弃暗娼馆的院子外，柳青停下了脚步。
院门紧锁，但里面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的呵斥声。
“应该就是这里。”柳青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过院墙四周，“有暗哨两个，前门一，后窗一。”
“怎么办？硬闯？”李默手心冒汗。
“来不及了，也没必要。”柳青冷静得可怕。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如同芦笛般的器物，对着院子方向，鼓起腮帮子。
吹出了一种极其低沉、几乎听不见、却让李默莫名心烦意乱的音调。
不到片刻，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混乱！
“哎哟！肚子疼！”
“我的头…好晕…”
“怎么回事…”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孩子的惊哭声！
“迷药？音律催发？”李默惊呆了。
“只能让他们暂时手脚酸软头晕目眩片刻！快！”
柳青一脚踹开那并不结实的院门！
只见院内，两个穿着家丁服饰的汉子正瘫软在地，捂着肚子呻吟。
一对老夫妇和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则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满脸泪痕。
显然就是那“细作”的家眷！
“没时间解释！想救你们儿子（丈夫）的命，就跟我们走！指认郭图！否则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柳青的话语如同冰锥，直接刺破核心，根本不容对方思考和拒绝。
那一家老小早已吓破了胆，又被刚才诡异的手段震慑。
此刻听到能救亲人，哪里还敢多想，连忙点头。
柳青和李默分别扶起两个老的，抱起孩子，也顾不得掩饰行踪了，急匆匆地朝着袁绍府邸方向赶去。
柳青甚至故意弄乱了那老妇人的头发和衣服，制造出挣扎逃脱的假象。
与此同时，袁绍府邸大堂之上，气氛已然降到了冰点。
刘备站在堂下，身姿挺拔，面无惧色。
而他面前，跪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汉子，正按照郭图事先的编排，声泪俱下地“指认”：
“是…是刘皇叔…是他派人找到小的，给了小的黄金百两，让小的带兄弟们冒充黑山贼，截杀运输队…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赏…小的鬼迷心窍…求袁公饶命啊！”
演技浮夸，但却恶毒无比。
郭图立刻出列，义正辞严，痛心疾首：
“主公！您都听到了！铁证如山！刘备此獠，表面仁德，实乃包藏祸心之伪君子！”
“竟行此卑劣之事，勾结贼寇，坏我根基，杀我将士！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请主公即刻下令，将刘备明正典刑，以慰将士在天之灵，以正军法！”
审配等一众谋士也纷纷出言附和，言辞激烈，仿佛刘备已是十恶不赦之徒。
袁绍高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目光在刘备和那“细作”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内心极度挣扎和怀疑。
他既觉得刘备不像这种人，又觉得“人证”在此，似乎无可辩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刘备向前一步，对着袁绍深深一揖，声音沉痛而坦荡，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悲愤：
“本初公明鉴！备，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
“自投奔以来，承蒙公不弃，待以上宾之礼，恩重如山！”
“备每日思之，唯有竭尽所能，助公成就大业，以报厚恩！”
“岂会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自毁长城，于备何益？！”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郭图等人，朗声道：
“此分明是有人嫉妒备之微名，精心构陷，欲借刀杀人！”
“其目的，绝非仅仅为了除掉刘备一人！更是要借此破坏公之知人之明，动摇河北军心，延误南下讨曹之千秋大计！此乃曹孟德最愿见到之局面！”
“望本初公洞察秋毫，切莫中了小人奸计，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既表了忠心，又把高度上升到了袁曹斗争的大局上，瞬间动摇了袁绍本就多疑的心思。
袁绍敲击案几的手指停住了，眉头紧锁，显得更加犹豫。
郭图见状，心中暗叫不好，正要再次加码逼迫——
“冤枉啊！袁公！天大的冤枉啊！！”
“袁公！给我儿做主啊！！”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大堂之外传来！
瞬间打破了堂内肃杀的气氛！
所有人愕然望去！
只见一对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夫妇，和一个抱着婴儿、披头散发的年轻妇人。
竟然哭天抢地、连滚带爬地冲破了门口侍卫的阻拦，直接扑倒在大堂门槛之外！
那老妇人抬起泪眼模糊的脸，一眼就看到了堂上跪着的、“遍体鳞伤”的儿子。
又看到了旁边脸色大变的郭图，如同看到了杀父仇人，猛地伸手指向郭图，声音泣血般尖利：
“是他！就是这个天杀的狗官！”
“是他的手下抓了我们老小！逼我儿按他们教的话说！不说就要杀我们全家，连这襁褓里的孩儿都不放过啊！”
“袁公！袁青天！您明鉴万里！我儿是冤枉的！他是被逼的！刘皇叔是好人！是救星啊！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这一幕，太过突然，太过戏剧性，太过…真实！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老弱妇孺的惨状，那字字血泪的指控，瞬间击溃了所有的谎言！
堂上那名“细作”看到家人突然出现，听到老母亲的哭诉，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猛地嚎啕大哭起来，拼命磕头：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啊！是郭图大人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我不照做，他就要杀我全家！我是不得已啊！！”
哗——！
整个大堂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文武官员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直流的郭图身上！
形势瞬间逆转！惊天大反转！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污蔑本官！”
郭图气急败坏，跳脚怒吼，指着那一家老小。
“疯了！他们都疯了！来人！快把这些胡言乱语的刁民拖下去！乱棍打死！！”
“够了！！！”
袁绍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
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得吓人！
他再昏庸，再犹豫，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也足以让他明白自己差点被当成了傻子耍得团团转！
他怒视郭图，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郭！公！则！你！作！何！解！释？！”
郭图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主…主公…休听刁民胡言…这…这定是刘备…刘备的阴谋…”
刘备适时地上前一步，脸上充满了悲愤、委屈、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着袁绍长长一揖，声音带着哽咽：
“本初公！备…备险些含冤莫白，身死名裂！若非天见可怜，令真相大白于公堂…”
“备个人死不足惜，然则若因此坏袁公知人之明，毁讨曹大业，备…备万死难赎其咎啊！”
以退为进，哀兵必胜！
这一手，刘备玩得炉火纯青！
袁绍看着跪地发抖的郭图，又看看“深明大义”的刘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郭图。
正要下令处置这个差点让他背上枉杀“贤良”骂名的蠢货——
“报——！！！！”
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入大堂，声音凄厉绝望，如同丧钟敲响：
“主公！不好了！紧急军情！曹孟德大将夏侯渊，率精锐铁骑，绕过所有关隘，突袭我军延津粮寨！”
“守将死战不退，但伤亡惨重！粮寨…粮寨危在旦夕！请求主公速发援兵！！”